第一百七十三章 做夢的中年

昭大夫就是三閭大夫昭元,楚人心中公認的下一代令尹。

崔明說他的靠山是昭元,前面只能加“如果”兩個字,如果要論靠山,或許他可以算是三閭大夫昭元的人。

當年昭元帶兵南征四國的時候,崔明在軍前效力,出了不少好主意,立下汗馬功勞,由左郎而晉左徒,就是昭元酬其軍功之故。

崔明當然也想借此攀上昭元這棵大樹,但想攀上這棵大樹的人實在太多,崔明這個遠在揚州的中大夫,天然具有劣勢,每年送上一筆節禮維系住一點點印象就不容易了,怎麽也攀不上去,頂多抱著樹根不撒手。

因此,當費氏來人索要燕落山時,崔明根本沒有抵抗之力,連抵抗的念頭都興不起來。

但這已經是能夠想到的最佳門路了,至於他在郢都的其他門路,基本上也無力對抗費氏,何況還有一個景氏。

吳升也沒有什麽特別好的辦法,為今之計,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畢竟燕落山不是他的封邑,是崔明的封邑,而他作為一個揚州行走,想要阻止費氏和崔明“交換封邑”,既師出無名,也沒有那麽大的權勢,學宮毫無理由支持他,他更不敢讓學宮支持。

帶齊家當,吳升前往郢都,原本想要拉上庸直或者金無幻當個幫手,後來見他們癡迷於鐵門前修煉,也就不好再提此事。

不過他也很好奇,詢問這兩個家夥,幹坐在這大鐵門前,究竟能有什麽所得。

庸直的表情十分嚴肅,他向吳升解釋:“金兄昨夜又做了個夢!”

吳升沒明白:“啥?”

庸直道:“他又做了個夢,而我卻沒有做成!金兄昨夜夢見身處洪荒,隨禹王鑿龍門、辟伊闕,他就跟在禹王身後,為禹王的侍衛執劍!”

吳升這才明白,敢情這兩是在這比誰做的夢多呢?當下笑道:“都夢見為禹王執劍了?”

庸直糾正:“禹王的耒耜,由禹王的侍衛抱著,金兄則為禹王的侍衛執劍……但這也很了不起了!直至今尚距禹王百丈!”

吳升張了張嘴:“好吧,的確是……嗯,了不起……這個,有什麽用嗎?”

庸直尚未回答,金無幻忽然睜眼,叫道:“我又夢見了,我夢見隨禹王路過平陽,其妻生子,眾皆勸其歸家,但禹王說,水勢滔天,晚到一刻,不知要死多少人,故此過家門而不入。”

庸直露出羨慕的神色:“你都能聽見禹王說話了?”

金無幻哈哈大笑:“聽見了,聽得十分真切,我還特意湊近了禹王的宮殿,聽見裏面傳來嬰兒的哭泣聲。說起來,那宮室當真簡陋啊……”

庸直羨慕得不知該說什麽好了,只是不停催促:“大夫沒事的話,直要修行了……直這就修行,大夫沒事了吧?”

吳升只得道:“沒事了,你做夢去吧。”

見庸直很快沉浸在睡眠修行中,吳升問金無幻:“有用嗎?”

金無幻道:“有用,當然有用,夢境極為真實,感悟極為深刻,有時候我都在想,也許夢中的我,已經越過了這扇大門,進入了大門內的世界,也許打開這扇大門的方法,就是做夢。吳兄,我勸你也來做夢,外面搞的崇信之力,到現在了,也半點不見效果,無法讓我們打開這扇鐵門,或許是無用功也說不定。”

吳升見他又進入了千篇一律的“如何開門論”,也不想再和他廢話了,只是道:“說不定你們能做夢的原因,就在於這崇信之力呢?”

金無幻隨之一呆:“說得也是……”

留著兩個追逐夢想的中年,吳升回到地面,看著禹王廟前排隊等候祭拜的信眾,咬了咬牙,這一趟郢都之行,無論如何要阻止費氏奪占燕落山!

郢都,吳升已經記不清來過幾回了,他習慣性的望向城門上方,在一排排通緝布告中找到了自己,自己的畫像早已經被風雨侵蝕得認不出來了,完全失去了通緝的意義。

就在年初時,揚州便又一次清理了通緝布告,上個月壽春也清理了一批,如今這兩座大城,吳升自己、以及金無幻、冬筍道人的通緝布告已經再也見不到了。

入城之後,吳升徑直前往郢都學舍,上次他和庸直就來過,可謂熟門熟路。行走薛仲哪兒也沒去,正在學舍中會客,吳升在客堂中稍等片刻,薛仲便將來客匆匆打發走,趕過來相見。

“抱歉啊孫老弟,城父司馬屈奮揚來拜,耽擱了。”

“薛兄言重了,你我兄弟,哪裏需要如此客氣?弟拿你這郢都學舍當自己家,回自己家還要被以禮相待嗎?沒有這個道理!”

薛仲哈哈大笑:“不錯不錯,我去你揚州學舍的時候,便是如此,揚州學舍也是薛某的家。”

他說的是上回揚州和壽春兩家之爭時的事情,當時吳升把揚州學舍直接扔給他,由他坐鎮,終於將景泰和慶書一網成擒,揚州學舍可不就是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