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郢都變

“人言費無忌諫楚王,稱太子歸郢將叛。王以其言詢諸臣工,皆不能答,由是信之,遂執伍奢,使城父司馬奮揚招太子歸,未至而太子奔宋。王召奮揚,問何人告太子。奮揚坦承己過,王命人責之,奮揚曰:奉初以還,不忍後命,故遣之。既而悔之,亦無及已。王問奮揚,爾敢入郢,何也。奮揚對曰:使而失命,召而不來,是再奸也。逃無所入。王曰:歸……”

吳升身處燕落山中,讀著郢都行走薛仲的來信,了解著郢都這段時日發生的這件震動天下的大事——太子出國。

薛仲之所以專門給吳升寫信,按照吳升的猜測,恐怕是心懷惴惴之故。

薛行走認為,造成這一後果的直接起因,正是費宏之死。身為郢都行走,他下山前便被反復告知,不可幹涉楚國大政,一旦發生此類事件,立刻召回臨淄,同時還要給予嚴懲。

因此,吳升也修書一封安慰他:身為學宮行走,查案破案是你我的職責,至於由此引發的後果,往往是無法預料的,冷眼旁觀就好,隨信送上去年收成,折算爰金四十鎰,今年預計還會有所增加。

薛仲看罷吳升的來信,心裏多少踏實了幾分,又拆開那個密封的木匣,望著碼放整齊的四十鎰爰金,心中萬分舒暢。

第一年就收回了五分之一,再過五年,投入的二百鎰爰金就全部拿回來了,之後再拿,就是妥妥的收益。而且吳升說了,今年還會有所增加!

望著送信的辛西塘,薛仲很滿意,四十鎰爰金是一筆巨款,辛西塘分毫未動,更沒有攜款潛逃,沒有辜負自己對他的信任,再次證明了他已經痛改前非,忠誠可用,不由讓薛仲“老懷大慰”。

當場點出四鎰交給他:“你也入了一成份子,這是你今年的……嗯,投資回報,收好,呵呵。”

辛西塘歡喜接過,投入二十金,一年收益四金,舒服。

“這兩年郢都無事,一切平穩,你若想在城外置備個莊子,可以去看一看,錢不夠的,我借給你。”

“多謝行走,郢都平穩,全賴行走處置得力,消除積案,威懾不法。門下還是惦念故居,將來攢夠了爰金,想回去重整一番。”

“田山峽還是不錯的,就是距郢都稍遠了些,來去不便。”

“說起來,門下有一事稟告。上次潛入工正言熙府上,某夜間,見其試制法器,那法器如同大鷹,振翅間可離地丈許,也不知是什麽名目,門下便是由此生出重整田山峽的念頭。若能得此法器,自郢都而至田山峽,往返之間恐怕用不了半個時辰。”

“振翅如鷹?離地丈許?”

“是,言熙乘於其背,在園中飛翔,卻似乎沒有控制好,跌落於地,那法器翅膀也摔壞了。”

“要說飛上高空,學宮亦有此物,名天竹鳶,可升二、三十丈,只是不能振翅飛翔……莫不是盤師又煉出了新物件?回頭再去尋言工正府上打聽吧,如今城中紛紛擾擾,人心不穩……”

“門下回來時,見車馬亂撞,劍士四奔,國人家家閉戶,也不知出了什麽事?”

“還不是太子一事?這兩日將太子一系的大夫捕拿了不少,就連太傅伍奢也未能幸免,已經下入大牢,如今城中人人自危。目下已是深夜,街上卻鬧得不可開交,也不知又是哪一家遭了殃。我等學宮中人應當慶幸,不論哪一家當道,都與我等無關。學宮的要求是有道理的,各地學舍不得卷入政爭、國爭,如此才是立身之道……”

正談論間,學舍老仆來報,說是伯嚭求見。

將伯嚭請入學舍,只見他發髻散亂,神色倉惶,叫道:“薛兄救我!”

薛仲很詫異:“你是左尹嫡子,放眼郢都,誰敢害你?”

伯嚭痛哭道:“天殺的費氏,我郤氏與他無冤無仇,卻滅我滿門,這是嫌我父擋了他的上進之路啊!又找借口,說是我害了他兒,簡直喪心病狂!”

原來,太子逃亡宋國後,楚王囚禁了太傅伍奢,並招伍尚、伍員歸郢認罪。

伍員沒有回來,伍尚為救其父而歸,回來後就被囚禁在廷寺中。

今日費無忌進了一次宮,楚王便下令鴆殺伍奢、伍尚。

左尹郤宛大驚,苦諫楚王無果,又與費無忌當廷對罵,卻還是沒能救下伍奢、伍尚。反而就在夜裏為朝中大夫群起而攻,要求交出“郢都一害”的伯嚭。

廷寺也指證伯嚭,說伯嚭涉嫌刺殺費宏,應當捕拿。

郤宛為保兒子,想要進宮面見楚王,卻出不去,被郢都各家高門圍住,也不知誰先動的手,眾大夫齊率門客殺入郤府。

郤宛率門客拼死抵抗,掩護伯嚭逃出,余者盡被斬殺。

辛西塘回來時遇見的亂象就是為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