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我猜

現在的吳國朝堂,對刺殺先君一事做的是模糊處理,這也是諸侯各國通常的做法,甭管國人是怎麽看的,甭管史官會怎麽寫,至少明面上不會公然承認,因此,夫概也好、伍員也罷,都是用模糊的方法應對此事,要查明真正的刺客,還需要學宮自己想辦法。

吳升和別人不同,別的奉行查案,有一個先了解、再調查、後聚焦、再求證的過程,吳升直接略過了前面兩個步驟,從聚焦開始,而且首先聚焦到了伍員身上,讓姑蘇學舍調查伍員身邊的人,包括追隨伍員的門客、和伍員經常來往的野修、軍中的將佐等等。

因為晚宴之後,吳升沒有離開姑蘇,吳國朝堂對吳升的動向也在緊盯著,姑蘇學舍周圍多了很多哨探,一個個裝扮成各種身份,但在行家裏手的學舍修士面前,就有些班門弄斧的嫌疑了。

姑蘇學舍將這些人都一一做了標記,查明他們來自行人司,也就是伍員負責的衙門,因此,學舍和行人司處於了事實上的相互監視狀態。

趙公很不高興,打算責問行人司,被吳升攔住了:“沒有必要,就算去說了,他們會收斂麽?不過是又換上一批人來盯梢罷了,反而多費一番手腳,還得重新去辨認出來。索性就互相盯著好了,他們那點水平,難道還能把姑蘇學舍超過去了?咱們要辦的事,是他們能查出來的麽?”

吳升的肯定,對姑蘇學舍來說是莫大的鼓舞,學舍修士都拿出了辦理大案要案的精神頭,很快便將吳升需要的東西清理出來了。

這是一份長長的名單,名單包括四部分:伍員的十二名門客、接觸過的六名野修、常來常往的七名軍中將佐、行人司的大小吏役。林林總總,寫著五六十個名字、身份、住址等等。

趙公道:“據我們了解,刺客應當在煉神境以上,否則絕無可能刺殺吳君得手,所以我正讓他們繼續打探,將單子中的煉神境修士摘錄出來……”

正說話時,吳升的目光忽然停在了一個名字上,嘴角忍不住露出笑容。

他的表情被趙公察覺,忙問:“奉行看到什麽了?”

吳升將單子交給趙公:“往單子中間看,第十四名。”

趙公看了過去,見上面記載的是魚屠要離,居於鴻山之北,擅劍。屬於伍員近日接觸過的六名野修之一。

趙公問:“奉行識得此人?”

吳升輕笑道:“魚屠?此人表面以捕魚、殺魚為生,我猜是個隱藏的刺客,你看這伍員,一天到晚都結交的是些什麽人?早晚要搞出事來。我猜測,如果吳君不是專諸所殺,恐怕這個要離就脫不開幹系了。”

“是,我這就安排,讓他們查一下這個要離。”

吳升又問:“吳國被刺的先君,是不是有個兒子叫慶忌?”

趙公回道:“是,此人煉神境巔峰,聽說力大無窮,有萬夫不擋之勇,即將邁入煉虛境。吳君遇刺之後,此人率門客逃亡衛國,麾下也多力士。”

吳升笑道:“我猜啊,伍員籠絡要離之意,或許還在慶忌身上。如果我所料不錯,慶忌要出事。”

趙公道:“這個要離……似乎不見於學宮通緝要犯之列,我也沒在其他學舍來文中見過這個名字。”

吳升道:“幹脆我們去趟鴻山,見見這個要離,證實一下。”

趙公怔怔道:“直接見?直接問?”

吳升道:“我猜這個要離不是虛偽之徒,如果當面直問,就算他不承認,也不會隨口編造瞎話予以否認。走!”

這幾日,吳升的辦案手法令趙公覺得別扭,實在忍不住想吐槽幾句——又是猜測?什麽都靠猜的嗎?

但孫奉行過去的查案戰績擺在那裏,誰都無法否認,只好強行忍住,倒要看看這回是不是又靠猜測就能查出來。當下也不反駁,孫奉行說什麽就是什麽吧,左右也是他在主持大局,出了問題也不會打自己的板子。

學舍之外,伍員的行人司布置了三處暗哨,但在吳升和趙公眼裏,實在太過業余,和明哨沒什麽區別,這也是行人司新立,幾乎可說是為伍員量身打造的衙門,沒有太多經驗之故。

趙公的馬車出了學舍,在城裏兜了一圈,立刻就打開了一條缺口,吳升和趙公著便服出門,徑自出城。

鴻山自有一股靈秀之氣,山下繞著一條潭水,吳升和趙公抵達時,正是清晨,薄霧還未散去,山水朦朧,令人心曠神怡。

兩人來到一處水邊的田舍前,站在籬笆院外駐足片刻,趙公道:“不在。”

吳升點頭,幾間簡陋的房舍中,的確沒有修行高手的氣息,就算要離擅於隱藏修為,以吳升如今的境界,又是直奔他而來,總會感覺到一些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