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當日的少年

伯嚭一身狼皮短褂,外面披著黑風衣,背上插著一把被布條纏得嚴嚴實實的狼牙鋸,兩條胳膊粗壯有力,看上去十分兇狠彪悍。

在骷髏山待了快兩年,他早已將當年豪族的作派丟得一幹二凈,若是不提,誰也不知道他曾是混跡郢都最頂層貴族圈的公子哥,就算舊事重提,十個人裏恐怕也有七、八個不信的。

確實變化太大,他在骷髏山這個以弱肉強食為規則的地方學到了許多,其中很重要的一個道理就是,如果你不是真的兇悍,那就一定要表現得非常兇悍,否則誰都可能打你的主意。

他那柄祖傳的上品飛劍就是這麽丟的。

成為鹿頭山扛把子的魏浮沉兌現了他的承諾,管了伯嚭三個月,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替伯嚭出過一次頭。好在旁人多少還顧忌著一點,擔心把他欺負狠了,魏浮沉有可能會幫他出頭,欺負他的時候留了余地,否則他很可能捱不到今天。

不管怎麽樣,他終於還是挺了過來,至少從外相上看,成了一名真正的魔修,鬥法上的水平也與過去不可同日而語,算是真正立足於骷髏山了。

此刻的他,坐在一處山峰之巔,正在生吃一只剛剛捕到的野兔,吃得滿嘴鮮血淋漓,四下都是隨風亂飛的兔毛,山風吹得披風向後鼓蕩,嘩啦啦不停作響。

“掌櫃的來了?坐,這種虎牙兔吃起來不錯,這血的口味還不錯。我特意給你留了半只,別嫌少,很難捕獲。”

冬筍上人來到近前,看著這一地兔毛,以及伯嚭滿嘴的鮮血,不禁皺眉:“怎麽學會這套茹毛飲血的毛病了?”

伯嚭笑著將手中的兔肉放下,嘆了口氣:“真的還不錯。”

冬筍上人可沒興致和他一起生飲兔血,而是取出兩個竹筒拋給他,一個竹筒裏是二十四枚烏參丸,另一個竹筒裏是二十四枚生骨丹。

“謝了掌櫃的,這兩種靈丹用量大,下回再見,能不能再多一些?”

“好。”

“還有事麽?沒事我就走了。”

冬筍上人攔住伯嚭:“魏浮沉還在鹿頭山麽?”

伯嚭道:“不然呢?”

冬筍上人不悅:“好生說話。”

伯嚭嘆了口氣,多少認真了一些:“在的,不過有傳言,他準備下山了。”

冬筍上人又問:“他帶回去的那個人,安置在哪?”

伯嚭道:“就在他的洞府裏。掌櫃的想要這個人?他是什麽人?”

冬筍上人道:“少打聽……那人是高是矮?”

伯嚭仔細回憶:“應該不高,似乎是個矮子,只是當時遠遠被扛在肩上,沒有看清楚。”

冬筍上人確定了消息,吩咐道:“盯緊了,有什麽風吹草動告訴我。還有,魏浮沉離山後也告訴我。這幾日我就在這邊等著,不會離開。”

伯嚭吃完兔子,留下一地兔毛,下山而去,返回鹿頭山的半路上忽然頓住腳步,背負的狼牙鋸倏然飛出,纏在上面的布條如龍般環繞在身邊,狼牙鋸則閃入身旁的密林中。

一攻一守,盡顯伯嚭對法器的精妙控制,以及對生死鬥法的領悟。

林中暴起一團血霧,將花草樹木浸紅,狼牙鋸帶著血霧飛轉回來,被遊龍般的布條飛快纏好,倒插回背。

伯嚭進去查看,地上多了團肉泥,也分辨不清是什麽人,血肉之中倒是搜出了兩鎰爰金和一把碎錢,還有一柄短小的中品飛劍,此外再無長物。

似這種荒山野嶺中打劫的勾當,蠻荒實在太普遍了,打劫和被打劫,往往都無法分清。伯嚭將找到的東西都收了,冷哼一聲:“宵小,也敢打爺爺的主意,該死!”

他甚至都不用費心掩埋,這具肉泥般的屍體很快就會爬滿毒蟲和腐獸,用不了半天工夫就會徹底消失,連骨頭都剩不下來。

回到鹿頭山,按照冬筍上人的吩咐,開始留意魏浮沉的去向。

這兩年來,他依托魏浮沉這杆大旗活了下來,度過了最初的艱難歲月,但魏浮沉對他的關照,尤其是前三個月的關照,只是保他不死,卻讓他生不如死,之後的日子裏,也都對他不理不睬。他對魏浮沉的感受是極為復雜的,甚至有些隱隱期盼,希望魏浮沉吃個大虧。

因此,領受冬筍上人任務時,他欣然受命,打探起來很是積極。

自從將魔修衛道紅做翻之後,魏浮沉就住上了鹿頭山頂,占據了衛道紅的洞府,衛道紅敗陣之後三次發起挑戰,都以失敗告終,最後一次幾乎身死,卻被魏浮沉饒了性命,從此以後心服口服,搬到了山頂下方一處洞府,緊緊護衛著魏浮沉,可謂忠心耿耿。

鹿頭山的規矩,修為越高,住得越高,享受各家供奉也就越多,以伯嚭的修為,是無法在山上久待的,否則被人安一個“鬼鬼祟祟”之名,當場就要吃個大苦頭,他只能盡量靠近山腳,在一處隱蔽且剛好可以看到山頂的地方藏身,時刻緊盯著山頂上那處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