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七姑

雲父真想把雲辰關起來再報警讓警察來教育雲辰。但雲母卻勸阻道:“孩子都那麽大了,你哪能來硬的呢?咱們還是先順著他吧……”

於是,雲父和雲母勉強裝作同意的樣子,對雲辰說:“行吧,既然你說他要上門,我們就見見他……”

雲辰也不想辯駁,想著等危衡本人來到,自然就能打消父母的疑慮。

自從雪山歸來,雲辰就覺得這個亞熱帶城市也變得稀奇古怪,晝長夜更長,時間走得慢吞吞,像拄著拐杖的老奶奶過馬路,而他就是等老奶奶走完馬路的那輛車的司機。

等待的盡頭,綠燈亮,就是危衡再次出現的時間。

在一個輾轉反側的晚上,他頭枕在胳膊上,突然了悟,自己之所以覺得時間太慢,原來是因為他在等待。

等待就像是一雙手,能把時間這條皮筋拉得又繃又長,充滿隨時斷裂的緊迫感。

那他在等什麽?

顯而易見,他在等和危衡再見面。

危衡。

當他想起這個名字的時候,浮現在腦海的不再是一張模糊的少年青澀的臉。

而是清晰無比的如同雕塑一樣的、棱角分明的一張藝術品般的臉。

但他又比雕塑更好,因為他有溫度。

“危衡。”雲辰稍微呢喃一聲,像是在玻璃窗上吐的一口霧氣,在剔透的玻璃上呵出一圈圓圓的白霧,又瞬間蒸發,玻璃又剔透起來,忠誠地映出窗外的車水馬龍,寂寞如斯。

他開始變得奇怪,好像不是自己,他有一半的心神總飄往太空,某一個不知道哪裏可見的地方。

他的神魂不收還落到別人眼裏,清晰得像白色瓷杯邊緣的咖啡漬。心思細膩的曉月朝他擠眉弄眼:“看來你還真在戀愛中,是不是一直在想你的男友?”

雲辰臉上一怔,含糊應了一聲。

曉月當他是害羞,說:“怎麽這麽牽掛?難道是異地戀?”

雲辰又含糊點頭:“是,離挺遠的。”

雲辰對於對象這事情是三緘其口,今天難得撬開一點嘴巴,曉月連忙乘勝追擊笑著問道:“是在別的城市嗎?”

不知怎麽的,雲辰也多了一種詭秘的分享欲,似乎這樣就能消減幾分不合適的牽掛。他擡了擡眼皮,目指天空。

曉月竟然足夠聰明伶俐,馬上會意,驚訝說:“你對象在太空工作?”

雲辰點點頭。

曉月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滿眼新奇:“那可真是厲害呀,你對象是幹什麽的?”

雲辰倒是知道分寸,不會吐真,便照搬套句:“事關機密,恕我無可奉告。”

曉月也不以為忤,反覺更有趣更新奇,連連笑著贊嘆:“好呀!妙呀!看來你對象很優秀呀,怪不得你這麽想他。”

雲辰心裏騰起古怪的喜悅,仿佛真有這麽一個優秀男友,使他與有榮焉。仔細一想,卻是受之有愧。

同事老張不知什麽時候已偷聽了他們的話,故作自然地捧著茶杯加入話題:“你也搞同性戀呀?”

雲辰沒想到老張的話這麽突然,一時噎住。

老張又繼續說:“你別擔心,我很開明的,不會歧視死基佬。”

這話沒的聽得人難受。雲辰可不是一個軟包子,便不陰不陽地笑道:“是啊,我們也不歧視直男癌。互相尊重吧。”

老張被噎了一下,訕笑道:“你對象在太空是工程師嗎?怎麽認識的?”

雲辰笑笑不說話,低頭裝作繼續工作的樣子。老張探頭探腦笑道:“這麽神秘?”

曉月白他一眼:“人家不都說了:‘事關機密,無可奉告’!你還問!”

老張被兩個比他年輕資歷淺的同事接連懟了,也沒好意思,摸摸鼻子,冷哼一聲:“現在的年輕人呀……”

然而,雲辰和曉月都不接話,低頭調出光屏,假裝用功工作,一臉心無旁騖,看著是水火不侵、油鹽不進。老張見無隙可乘,只得訕訕走開。

幾個小時後,雲辰便下班回家。

寫字樓連接交通膠囊的通道熙熙攘攘,雲辰正在拖著疲憊的身軀隨著人流慢慢走著,突然,他的腕表響了起來。雲辰打開接聽,便聽到湯校長的聲音從彼端傳來:“尊敬的雲先生,下午好。我是與您聯系過的湯校長。這次打電話來是想跟您說,危衡元帥回地面的日子已經訂好,請務必安排好見家長的事宜。”

聽到這句話,雲辰裏莫名的溫暖:“他要回來了?”

湯校長沒有回應這句話,只是不厭其煩地再次提醒道:“關於協議結婚的事情是最高機密,絕對不可以告訴第三個人,包括您的父母。”

雲辰自然明白,但還是忍不住問道:“如果我不小心告訴別人了,會怎麽樣?”

“當然是會追究您的刑事責任。”湯校長把“刑事”二字咬得比其他的字要重一些,卻又保持溫潤發音,好像想表現得溫文爾雅,卻又暗含威脅,“賠償違約金倒是其次了,泄密是要面臨牢獄之災的,我希望大家都不會走到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