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

◎“傻瓜,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啊。”◎

陳粥覺得, 時間是一個很奇妙的東西,有的時候覺得時間很漫長,有的時候又覺得時間過的很快。

十八歲之前, 她的時間, 消失的迅速又單調。

她所有的人生都在為一場考試準備,信奉那樣的一場變化將會改變人生的階級。再等到後來,在她從高中畢業後迷茫又不安的那兩年, 時間又過得很慢很慢,慢到她有許多的時間去想很多她想不明白的道理;但是遇上沈方易之後,時間又像是開了倍速一樣, 她經常在與他的相聚和等待他的到來中就輕易地度過那些光陰;按照他說的那樣準備“未來人生”的那些個日夜裏, 她要把自己所有的力氣榨幹之後, 才能勉強不去想, 在人人批判和怨懟罵著難以跨越的階級裏, 她要怎麽樣, 才能自信又光明地站在沈方易的身邊。所以她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都信奉讀書無用,深造無用, 鍍金無用。

沈方易卻能看透她, 在冷風倒灌相擁而眠的夜裏,在晨光出沒的顯露天光下,拍著她的肩膀哄著她說, 那些都有用。那不是她的錯,他的身邊, 已經有了最優秀的會計師和律師團隊。

她在他懷裏失落地喃喃自語到:“他們不夠厲害, 沈方易, 才讓你這麽被動, 如果我也那樣厲害就好了,我一定不會讓你這樣難。”

“傻瓜。”他扣著她的發絲,在安靜的夜裏緩緩出聲:

“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啊。”

……

陳粥站在機場。

她登機的那天,是沈方易二次開庭的日子。

那一定是宿命開的玩笑,他說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他的人生,卻要跟她就此錯過。

這中間差的那八年,是她難以趕上的人生進度。

這是她能買的最晚要離開的機票了,可是還是沒有更多的時間,留她在昌京看到時代歲月變遷下,曾經那些鼎盛時代的家族最後的結局了。

那天來昌京機場送她的,只有蔣契一人。

她在人頭湧動的機場看到蔣契,他瘦了許多,胡茬上更密了些,身上的疲倦感似乎要拖垮他的腰背。

陳粥聽說蔣契父親,落了獄。

陳粥想起那天夜裏,她穿著一條背帶牛仔褲,站在路燈下,學著他教的辦法,用口香糖吹出一個大泡泡,蔣契在燈光下連連拍手,誇張的發絲都立起來,站在盈盈的南風裏,沒心沒肺的笑著,那模樣真的與現在天差地別。

她忽然就理解了,為什麽阿商走的那一天,站在那孤燈下,繾綣地唱著——《別送我》

她甚至有些慶幸,沈方易沒有在離別的最後一刻出現。

否則,收拾好的情緒又將難看。

她再次望了望昌京。

她在這兒認識了許多人,但許多人都已經離開了。

今天她也要從這裏離開了。

她聽到隔壁的人送行互相安慰:“沒事,如今通訊多發達,交通多發達,一個電話,一場機票,就能相見了。”

她的喉頭泛起苦澀,是啊,那聽起來,不難。可是為什麽有些人一旦分別後,就再也找不到理由打一個電話,更不能心之所向地買到一張機票。

廣播開始播報行程。

陳粥於是只能朝蔣契點了點頭,“契哥,我走了。”

“哎。”蔣契反應過來,給她拿行李。

“契哥。”

蔣契聽到陳粥這樣叫她,他擡頭,她跟從前一樣,穿了一身簡單的便於行程的裝束,站在那兒,不動神色地問他:“你能跟我說句實話嗎,沈方易,最後會怎麽樣?”

蔣契拿著行李的手僵硬,他只得翻了翻自己幹燥的嘴唇,斟酌地說到:“說實話,我不知道,但……商場裏混了這麽多年,誰都經不起翻天覆地查,也經不起墻倒眾人推地告。”

她空洞地在那兒點頭,與她料想的一樣。

蔣契見到陳粥對著他出神,於是上前一步,喉頭裏湧上來許多告別的話,但到了嘴邊,卻覺得說什麽都沒有意義了,於是他只能學著像一個兄長一樣寬慰她:

“你好好的,美國那邊,都安排好了……挺好的,長長見識,學學本事,往後——”他拍拍她肩膀,“留在美國當個精英,別跟你契哥似的,該奮鬥的時候不奮鬥,年紀大起來就被動了。人都是給自己學的,長了本事後不論到了什麽樣的環境,總不會吃虧的,你才二十一歲,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得往前看,別往回看,知道了沒?”

“知道了。”陳粥這樣說。

陳粥在那兒看著蔣契,他抖了抖嘴唇,還想說些什麽,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她知道他想安慰她,蔣契看上去從來都不著調不靠譜,可是每次關於她和沈方易發生問題的時候,第一個過來安慰她的人,總是他。

如今他站在那兒,陳粥明白他的心有余而力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