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兩軍對壘 上

由於大族名士主持鄉閭評議、控制選舉過程的流弊,察舉制不斷崩壞,社會上出現了一種新階級,他們世代做官,並且,依照世代官位的高低,高者為大士族,或稱世家、大姓、高門,次者成為小姓、寒門,若祖先沒有做官,則是寒素。

依照這種社會觀念與標準,並州陸氏絕對算不上高門大姓。

丁原曾派人調查過陸離的家世,五代以內,直系均有任官的記錄:

五代祖克己為太原郡丞。

高祖文安為平陶縣令。

曾祖居常為平陶縣尉。

祖父承吉為平陶主簿。

父詡為平陶縣賊曹。

一代不如一代,並且所任都是幕佐之官,算不上是顯宦之家,更談不上世家門閥。

當然,比起那些百姓黔首,太原陸氏要強上無數倍。

除此之外,丁原並非一個只看出身門第的膚淺之人,畢竟他崛起於微末,真要論起來,家庭背景還不如陸離呢——

年紀輕輕便覺醒戰魂,前途不可限量,而且生得相貌堂堂,再加上女兒鐵了心要嫁。

因此,經過一番權衡,丁原覺得只需再觀察一段時間,如果品性方面沒什麽問題的話,就可以將婚事給定下來了。

到時候,有義子奉先,有女婿陸離,何愁自己不能封侯拜相?

念及此處,丁原看陸離的眼神變得愈發柔和。

“孟明說笑了。”

“有老夫在,何須擔心宵小之輩?”

話落,爽朗的笑聲從車廂內傳出。

“……”

陸離則一陣無語。

主公究竟在打什麽主意?

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就算他求賢若渴,也不至於這樣吧?

要知道,當初兄長張遼前來投靠時,也不曾享受這等待遇……

這時,充當先鋒官的宋憲飛馬而來,揚聲道:“稟主公,前方三裏為白渠水,是否需要搭橋?”

若部眾不多,倒是可以直接踩著冰面過去,但此次北上馳援的郡兵足有兩萬,縱使冰層再厚,也支撐不住這麽大的重量。

身為一名老將,丁原的戰場經驗堪稱豐富,他沒有絲毫猶豫,直接發號施令:“伐樹架橋,余者原地休整,半個時辰後,全軍飽腹過河。”

“諾!”

在主公面前刷了一下存在感的宋憲揖手行禮,而後扯動韁繩,臨走前這家夥還朝擔任牙門將軍的陸離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羨慕。

不多時,車架旁又只剩下陸離與丁原二人,其余護衛則分散在周圍,小心戒備著。

然而,見沒了旁人打擾,許是閑得無聊,車內又有聲音傳出:

“孟明,你可知兵法?”

“末將不才,若非文遠兄調撥一二,怕是連軍隊建制都搞不清楚。”

聞言,丁原微微皺眉,以為陸離是在自謙,直接出言考校道:

“年輕人莫要藏拙,當畢露鋒芒,你且說說,若在春日,眼下該用何種對策渡河?”

“是。”

陸離心情復雜,喜憂參半,喜的是這題張遼曾經講過,憂的是主公這態度,實在令人難以捉摸。

略作回憶,他回答道:

“白渠水乃人工開挖,用以灌溉田野,因此,河面雖寬,但水流並不湍急,可派遣一支奇軍伐木制囊,於夜間前往上遊斷絕流水,使大軍渡河。”

兄長曾說,此法費時費力,卻最為穩妥,不用擔心在架橋時,遭遇敵人襲擊、幹擾。

坐在車內的丁原微微頷首,撫了撫頜下胡須,追問道:“若賊趁我軍渡河時,半渡而擊之,該如何是好?”

陸離眉頭一挑,心道:難道文遠兄能未蔔先知?

念頭剛一浮現,旋即被按下,沉聲回應:“匈奴人粗鄙,不通兵法,可使水淹龍且之計!”

數百年前,楚漢相爭,韓信與項羽麾下猛將龍且在濰水交戰。

兩軍對壘之時,韓信下令連夜趕做一萬多口布袋,裝滿沙土,趁夜在濰水的上流堆土囊造堰塞水,白天則帶領一半軍隊渡河,攻擊龍且,並假裝戰敗。

見狀,龍且大呼:“固知信怯也。”遂率楚軍追擊。韓信見其上鉤,便令士卒決堰放水,數萬楚軍被從中間沖斷,士氣大落,而韓信趁勢反擊,龍且被殺。

連深諳用兵之道的楚國大將龍且都中了此計,就更別提匈奴人了。

這個時候,丁原再度笑出聲來,對陸離這個女婿候選人愈發滿意。

“如今正值二月,倒不必如此麻煩,若遭遇敵軍襲擾,可以依仗弓弩之力,掩護少許騎兵率先過河,先與之殺上一場。”

說著,丁原從車架內走出,表情異常輕松,仿佛是帶兵郊遊一般,恐怕連鎮守中軍大營的張遼都做不到這種程度。

幾乎是同一時間。

雲中郡外,劫掠完畢的金氏同樣在作戰前部署,他準備趁著現在士氣正盛,趁勢拿下定襄縣,在那裏與休屠各胡的首領會面,共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