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侵略如火(中)

文水城外,火光沖天。

一片片漆黑的方陣排列整齊,遠遠望去,旗幟在方陣上方飄蕩,甚至能看到隱藏其中的十石車弩、投石車。

“立我黃天,在此一舉!”

馬嘶聲、鼓聲、呼喊聲夾雜在一起,隨夜風傳至數十裏外。

而上師郭泰的傳令兵不斷在方陣之間穿梭,騰起陣陣塵土,如煙霧繚繞,羊馬墻、城墻垛口、射樓以及城墻後的高台,也盡是一片灰蒙。

天地之間充滿了肅殺之氣。

郭泰仰頭望天,卻沒有開口。

不可輕言勝負。

身為主將,在大戰之前,不管內心的真實想法如何,他必須做出無所畏懼的姿態,而真正要與敵軍正面爭鋒時,郭泰卻有些茫然了。

士卒們大聲吼著【立我黃天,在此一舉】,可在此之前還有一句話:

報仇雪恨!

四年前,大賢良師尚在,身邊又有地公將軍、人公將軍輔佐,可依舊還是敗了,而今,他們這些秉持遺志的後繼者,能否推翻這黑暗的漢朝?

“上師無需多慮,此戰必勝。”

道人臉色從容,端坐在馬背之上。

“嗯。”

郭泰沒什麽談性,只是偏頭看了他一眼,隨口應了一聲。

畢竟,兵家與道家思考方式不同,手段不同,再加上太平道法術玄奇,縱使身為一方渠帥,被人尊稱為上師,他依舊不清楚天書記載了那些通玄之法。

“大賢良師於我有大恩,豈不用命?”

郭泰眺望前方,正色道:

“此戰老夫親上前線,以振奮士氣,若是敗了,高功便收攏余部,退守白波,以待良機。”

不待道人回答,遠處便傳來一陣陣牛角號聲,聽方向,是從北方發出。

漢軍,準備渡河了。

粘稠如墨的夜色下,陸離騎在黑鬃戰馬背上,與呂布一同凝視西側,等待鳴鏑傳遞信息。

而兩人身後,則是近千名狼騎銳士,個個頭戴兜鍪,身掛玄色的兩當鎧,加上他們散得很開,更不打火把,因此,漫山遍野的鴉雀無聲。

“今夜定要殺個盡興。”

呂布發出一聲低語,先前礙於義父嚴令,他任由黃巾賊在河對岸挑釁,也不回應,現在終於可以痛快地廝殺一場……

一旁,陸離感覺被什麽猛獸盯上了一樣,下意識地握緊手中的鐵戟,沒錯,經過一番權衡,他決定改用長兵器,以免在騎戰中吃虧——

坐騎配甲,面簾、頸甲、皮革制成的當胸,三者俱全,而他本人,手持鐵戟,懸直刃環首刀,身後還掛著一張弩,毫不誇張的說,陸離這身行頭,全軍上下再也找不到另一套。

這就是呂布嗎?

對方無意間泄露了一絲氣機,就能讓自己汗毛倒豎,而這種壓迫力未曾從張遼身上感受過,倒不是說兄長弱,而是張遼從未在自己面前全力出手過,平時相處時,他就像一把無鋒重劍,無甚鋒芒。

一念至此,陸離打定主意,過會兒與敵交鋒以後,盡量待在呂布身旁,親眼看看這個世界的武力值天花板有何等風姿,若能學到些什麽,簡直是血賺。

咻!

念頭急轉之間,鳴鏑聲響起。

一騎飛來,傳遞著主帥的命令:

“丁公有令,前方情況未知,汝等自行判斷緩急、或聽軍令行事。

若中軍大纛停止突進,爾等則改變方向,與我部匯合,共同破陣!明白了嗎?”

此人手持符印,見之如見主公。

因而,陸離與呂布紛紛抱拳道:“得令!”

“各曲護軍、司馬可見機,權宜行事!”

這個時候,呂布也不猶豫,一揮手,拍馬喊道,“出發!”

陸離趕路時所設的方法狼騎自然也有,且眾將士也更加習慣,身後插著絳紅旗幟的鐵騎先走,其余各曲按次序跟上。

馬摘鈴,人銜枚。

不多時,丁原千挑萬選出的夜襲隊伍像是在黑夜中穿行的幽靈,撲向了文水對岸。

與主公、張遼親自坐鎮的大軍不同,這支千騎被視作奇軍,需找準戰機撕破敵軍側翼,因而沒時間搭橋,直接分成十股洪流,沿著不同方向大幅度繞行,以免踏破冰層。

與此同時。

文水對岸,本來空無一人的岸邊不知從哪裏竄出了數百道人影,奮聲大呼,張弩放矢。

霎時間,一片密集如雲的銳利箭矢飛躍冰面。

“砰砰砰……”

風中傳來了弦響。

不用陸離多言,神駒黑鬃馬幾個縱身,便輕松避過鋒矢,而他的目光,直接鎖定那支可以隨時與黑暗融為一體,並封閉自身氣機的怪異騎軍。

太平道手段?

念頭旋即被按下,因為,三五個呼吸之間,兩軍前鋒相距只剩四十余步!

以黑鬃馬的腳程,一個縱身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