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章 日記

處於背光處的病房一片昏暗。

雖然有細微的光線透過窗戶照射進來，但跟初次造訪時一樣，由於上面布滿灰塵與蛛網，作用聊勝於無。

沒有了沙沙聲。

山姆·尼爾正趴在軟墊上睡覺，面龐、身上都沒有黑色十字架。

唯有遍布四周，尚未被水洗去的密密麻麻印記表明，此地主人曾經被詭異與不詳纏繞。

“黑色十字架源於基督的受難與復活，然後逐漸衍生成為人類苦難與希望的符碼，看來你已經解脫了。”

“基督？你是在說聖光狼人教吧。”

尼爾翻了個身，半眯眼睛、撐著腦袋看向訪客。

“醫生，咱們過去是不是見過，總感覺你很眼熟。”

何止見過……

你可是寧願犧牲自我，也要傳遞情報，將救世重任轉交過來。

不過，他這幅樣子實在令陸離感覺失望，仿佛記憶遭到篡改那樣。

當然了，這也有可能是尼爾本來的樣子，畢竟瘋狂小說家凱恩曾經給他安排了一段人生，並配上瘋癲、難以名狀的結局。

後來局面被打破，山姆·尼爾可能已經掙脫原有命運。

念及此，陸離決定不在這方面浪費口舌，問道：“能跟我講一講聖光狼人教嗎？”

“不可以。”

尼爾搖搖頭：“因為我只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

難道這個自由受雇的保險調查員，此刻還沒有掙脫束縛？

這神神叨叨，過去已經聽過一次的話語，很難不令人這麽聯想。

“醫生，給你一個提示，外面實在太危險了，小心你的同事。”

“如果無路可退，可以搬到隔壁去住，那裏正空著，絕對安全。”

說完，山姆·尼爾徹底閉上眼睛，猶如一條徹底擺爛的鹹魚，亦或者傳達某種意志的工具人。

發生在他身上的變化，比閏土從紫色圓臉、頭戴一頂小氈帽，到皮膚灰黃、刻著許多皺紋的木偶人還要大。

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正如馮護工所說，尼爾很平靜，平靜到令所有員工感到滿意。

另外，住到隔壁去？

要是陸離沒有記錯，後面兩間病房分別住著一對情侶……

“我記得這裏住著一個姓孔的年輕男人，再隔壁是他的女友。”

“沒錯，但他們很久之前就已經出院了，文件上面有寫。”

根據這位鯊魚臉護工的好意提示，陸離將手中名冊翻開。

這是兩個多月前的事情了，更準確來說，是自己離開科洛弗精神病院的第四天，他們經過布萊恩醫生檢查、確認，最終得以離開。

有沒有事先通知親人來接？

不知道。

通過何種方式穿越冰冷無人區？

不知道。

上面只寫了個日期，以及布萊恩醫生的簽字，存在太多可以運作的空間，只不過陸離不願意先入為主，擾亂自己作出正確判斷的可能。

“我要進去看看。”

“請便。”

鐵門關閉聲在身後響起。

木床、便溺桶、空蕩蕩的小衣櫃，以及折疊整齊的單人床。

陸離覺得這景象跟刑滿釋放人員離監時很像，為了儀式感，鄭重收好個人物品，並將睡了許久的床給收拾好才離開。

出於習慣和經驗，他將唯一可能藏東西的床給掀開。

不負所望，一本筆記映入眼簾。

陸離沒有任何猶豫，迫不及待地翻閱起來，畢竟積極應對自身處境，才有可能及時發現要害。

【不知年月，陰】

一段潦草、用蠟筆寫就的文字呈現，房間內變得異常安靜，只剩下翻頁聲。

日記內容靠不住，這個定理得在前面加幾個限定詞：大人物、公眾人物，諸如此類。

畢竟他們習慣了隱藏自己。

對於身處險境、沒有什麽依靠的人而言，會選擇將最真實的情況寫下來，一是為了表明自己存在過，一是想給後來人留下些什麽。

念頭急轉，陸離開始接收上任屋主遺留下來的訊息。

【外出放風，和玥萱一起。

她的病情更加嚴重了，那群披著人皮、以白色大褂為掩護的家夥卻說她愈發穩定。】

【不知年月，陰】

【外出放風，她讓我吃掉她，別留給那群家夥，最後的理智幫助我克服恐懼，對她進行安慰。

期間看到一名醫生，看起來很年輕、模樣也很顯眼，可惜再美好的事物，一旦進入這座活棺材，也會被快速腐化，成為其中一員】

雖然被人在日記裏誇贊顏值，但對這方面已經麻木的陸離只感覺惋惜。

從男人為他而可惜來看，不失為有良知的人。

結果自己一直活著，還挺滋潤，對方卻先走一步、不知去向。

【不知年月，不知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