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2/3頁)

她無奈地解釋:“本來不該說這麽多,但其實在我們的公司裏,還有不少沒參賽的演員。第一季節目播出後,有些選手深受打擊,後來就不願上台,只肯在線下活動。”

楚獨秀似有所悟,疑道:“因為網上的評論?”

尚曉梅一愣:“你居然知道?”

“北河哥跟我說過。”

北河提前打過預防針,依照楚獨秀的實力,早晚要被卷入爭論。但他沒想到的是,對方沒有回避這些,反而直面更大的風浪。

尚曉梅猶疑道:“你知道還……”

她以為楚獨秀初出茅廬,對形勢判斷不準確,才敢做出魯莽之舉。不過仔細一想,楚獨秀在培訓營迎戰菜豆時用詞更直接,這回刻意繞開不能播出的字眼,想必是為過審有所準備。

楚獨秀笑道:“我可是學新聞的,太懂會被怎麽寫。”

尚曉梅見對方滿臉悠然,甚至幽默地搞call back。她長嘆一聲,苦惱地摸了摸腦袋,低聲道:“啊——我是不是沒跟你闡明問題嚴重性,等我想想該怎麽跟你說。”

楚獨秀居然能笑得出來,看上去跟個小傻子一樣!

楚獨秀當下領悟尚導好意,只是對方跟謝總不同,沒有心有靈犀的默契,大概不明白自己為何要這麽做。

“尚導,我知道你怕我出事,想要我活得輕松一些。”楚獨秀輕聲道,“但我有時候覺得奇怪,明明他們經常說出冒犯的話,卻從來不會為此而害怕,可我們只要說一點點,立刻就會感覺危險,甚至還沒說出口,就把話咽回肚子。”

“連我也是這樣,生活裏跟上年紀的中年男人交流,經常希望自己學過拳擊、散打,否則就沒勇氣回懟對方的言論,一邊覺得自身安全更重要,一邊覺得自己好軟弱怯懦。”

尚曉梅一怔。

楚獨秀垂眼:“我大學念的是新聞學,我媽以為我三分鐘熱度,沒多久就不感興趣了,其實是我覺得好無力。”

“專業課老師說,新聞要科學嚴謹,理性和感性因素平衡,但真到社會上做相關工作,卻發現跟教的不是一碼事。我學新聞是想要表達,實際表達空間卻受限,真正遊刃有余的從業者太少了,我肯定不是那麽優秀的人。”

尚曉梅後背一仰,她緩緩靠著椅子,附和道:“這不就說我麽?大學時期學的編導,畢業後進電視台工作,做的節目沒一個自己喜歡的,一點創作空間都沒有。”

傳媒學生的悲哀大概就是,在校熱血澎湃、意氣風發,工作滿地雞毛、稀裏嘩啦,但凡有新聞理想的人,必然都得慘遭摧殘。

“所以我能靠單口喜劇表達,確實非常幸運,實現我的願望。”楚獨秀道,“我的身軀可以弱,但精神不能再弱,那就真一敗塗地了。如果語言有力量,他們可以說讓人害怕的話,我應該也可以說這些才對。”

“我不想為自己說出的話恐懼,我希望他們為我的話而恐懼。必須有所威懾,一切才會變化。”

明明是簡單直白的話,尚曉梅卻被猛地擊中,就像血液湧入烈酒,五臟六腑滾燙起來,連後背及頭皮都在發麻。

她突然回想起跟謝慎辭的交流,雙方探討是否要調整半決賽。她擔憂楚獨秀不懂後續影響,但謝慎辭卻認為不必懼怕這些。

他當時說:“我發現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或許是她的性格及表演風格,大家很容易在她身上投射自己的恐懼,比如她姐姐怕她付出沒有回報,比如你怕她被外界言論擊垮,都希望她走得一帆風順,不要遇到什麽坎坷才好。”

楚獨秀在生活中總會掩蓋個性,唯有在舞台上才爆發出另一面,但跟她關系親近的人卻總被日常狀態迷惑,誤以為那就是全部的她。

尚曉梅:“這不就是正常人的反應?誰都會希望事事順利。”

“你們總覺得她很弱,什麽都不懂,像外表顯露的那樣,但她的精神力量比大多數人強得多。擅長共情卻依舊快樂的人,自身的情緒就浩瀚豐富,並不會輕易被輿論打敗。”

這就是她的喜劇天賦,單純跟觀眾共鳴不難,但只有消解痛楚,才能讓人笑出來。

謝慎辭:“是她主動選擇這一切,其實她並不怕,害怕的是你們。”

現在他的話被印證了。

尚曉梅緊盯楚獨秀,她沉思許久,坦白道:“說實話,我也沒法預蔔先知,不知道播出後的情況,你學新聞應該明白,有些東西一旦傳播,我們就控制不了了,連帶你可能受影響……”

“最壞的情況,我是說最悲觀、最糟糕的狀態,你以後或許沒法上節目,沒辦法再講單口喜劇,你能夠接受嗎?”

尚曉梅確定節目沒問題,但她不確定輿論的發酵。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也可以接受,那是時代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