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盛興安冷冷地瞥了劉氏一眼,開口應下了。

一錘定音。

劉氏心頭憋著的一口血都差點噴出來,她用力咽了一口口水,喉間泛起了濃重的腥甜味。

她的素手死死地摳著案幾的邊緣,指尖泛白,好不容易才勉強穩住沒有倒下去。

盛興安連灌了好幾杯茶,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胸口起伏不定。

唯獨盛兮顏心情甚佳,自得其樂地把半朵珠花放在茶幾上,用纖白的手指繞著轉圈圈,眸子裏蕩漾著淺淺的笑意。

直到有丫鬟進來稟道:“老爺、夫人,永寧侯和永寧侯夫人來了。”

盛興安定了定神,給了劉氏一個警告的眼神,說道:“請侯爺和夫人去正熙堂。”

盛興安最是要面子,今天已經惹得他很不快的劉氏也不敢再耍什麽心眼,臉上堆起笑,還不忘同盛兮顏道:“顏姐兒,你也隨我們去吧。給永寧侯和永寧侯夫人請個安。”

盛兮顏從善如流,隨手把半朵珠花放進了袖袋。

因為太後已經賜了婚,兩家也沒有多說什麽,順順當當地解除了婚約。

當看到盛興安從永寧侯的手裏拿回了自己的庚帖,盛兮顏的嘴角高高地翹了起來,漂亮的杏眼裏毫不掩飾地洋溢著喜悅。

她這輩子,終於不用和永寧侯府扯上半點關系了!

永寧侯夫人忍不住皺起眉來。

盡管她也瞧不上盛兮顏這喪婦長女,但眼見她這般嫌棄同自家兒子的婚約,心裏還是很不是滋味。

要不是今天是來退婚的,她真想問問盛兮顏是不是眼瞎了,自己兒子哪裏不好?哪裏比不上那個短命的鎮北王世子?

“……本侯與夫人這就先告辭了。改日再約盛大人出去喝一杯。”

“侯爺,請。”

盛興安親自相送,等出了正熙堂,永寧侯夫人朝劉氏使了個眼色,兩人墜後幾步,面上一陣寒暄,說著就算做不成親家,也能常來常往雲雲,永寧侯夫人突然話鋒一轉,壓低了聲音道:“盛夫人,那件東西……”

劉氏:“……”

劉氏扯了扯嘴角,說道:“夫人也知道,我們家顏姐兒是前頭那一位生的,哎,這繼母難為啊,有些事我也實在做不了主,不過,從前應承夫人的事,我一定會盡量辦的。”

話是說了一堆,但半點沒有落到實處,永寧侯夫人聽得心浮氣躁。

劉氏心情也正糟糕著,懶得跟她解釋,兩人心不在焉的走著。

送走了永寧侯夫婦,盛興安就回禮部當差去了。

和永寧侯府的婚約是解除了,但一連三日,鎮北王府都沒有派人上門,這輕慢的態度,讓盛興安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脾氣暴躁的一點就會燃。劉氏小意溫存,過得心驚膽戰,連盛兮顏讓人送來的那張翻了好幾番的“損耗賬單”,也咬咬牙,全給了,又讓孫嬤嬤親自給她送去。

荷包一下子就滿了的的盛兮顏笑得眉眼彎彎。

孫嬤嬤不但送了銀子過來,還拿來了一把鑰匙,呈給盛兮顏:“這是夫人讓奴婢給姑娘的,是先頭夫人放置嫁妝的庫房鑰匙。”

“有勞了。”盛兮顏接過鑰匙,嘴裏漫不經心地說道:“嬤嬤這鑰匙送來的正是時候。外祖父當年就已經把娘親的嫁妝單子給我了,正好趁著近日有空閑,我先去庫房整理整理,來日對賬也能省心。”

大榮婦人的嫁妝單子是一式兩份的,一份交由夫家,一份留在娘家。

許氏過世時,盛兮顏還不到八歲,嫁妝單子和嫁妝也就由盛興安保管。盛兮顏猜想,盛興安連嫁妝都能給劉氏打理,嫁妝單子十之八九也會落在劉氏的手裏。

如今孫嬤嬤送來了庫房鑰匙,卻沒送來嫁妝單子,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孫嬤嬤聞言,老臉僵了僵,訕笑著說道:“奴婢這就回去向夫人復命。”

這些年來,劉氏沒敢變賣許氏的嫁妝,鋪子和莊子上的管事都是許氏生前安排的,她也沒敢隨便換,但每年交到府裏的出息,她就沒那麽多顧慮了,挪用了不少貼補娘家,一開始她還在賬目上費心掩蓋,但是後來,見盛興安完全不管,她的膽子也就越來越大,賬目越發不上心,簡直就是漏洞百出。

本來,盛兮顏是會嫁進永寧侯府的。

劉氏和永寧侯夫人早有默契,永寧侯夫人想要許氏嫁妝裏的某樣東西。作為交換,她也應承了賬冊的事一筆勾銷,那些產業的出息以後會有五成給劉氏。永寧侯夫人是盛兮顏的婆母,盛兮顏想在婆家立足,必然得聽她的。所以,劉氏半點不憷。

誰也沒想到,這天說翻就翻,不但早就準備好的陪房安插不進去,還讓盛兮顏抓住了把柄,讓劉氏不敢把這漏洞百出的賬冊直接拿出來。

焦頭爛額的劉氏和孫嬤嬤商量了三天,才想要借著交還鑰匙過來試探一下盛兮顏到底知不知道許氏具體有多少嫁妝。可盛兮顏就像是猜透了她們的心思,毫不避諱地承認了她的手裏還有一張有完整的嫁妝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