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容夫人!”

時安定定地看著太夫人,他的目光牢牢地粘在她手臂的傷口上,難以掩飾心底的震驚,脫口而出,“是誰!是誰幹的?!”

時安如今是正三品武勇將軍,他年輕的時候,曾在嶺南軍待過三年,正是在容宣的麾下。

他自然還記得太夫人。

嶺南酷暑難耐,又多有蚊蟲毒蚊,容夫人經常會讓人熬煮一些藥茶去軍分發。他當年也喝過不少太夫人的藥茶,還有太夫人還特意讓人做的香囊,掛在身上可以防毒蟲叮咬。

有一年,戰事慘烈,連軍醫都死了,將士們更是傷亡無數,是容夫人帶著手下的丫鬟婆子們絲毫不避嫌的在軍營裏為他們熬藥包紮。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撿回了一條命,後來得以回到京城。

哪怕過去這麽多年了,當年的種種,他沒有忘,也不敢忘懷。

太夫人看著皇帝,緩緩地吐出了兩個字:“是先帝。”

“胡言亂語!”皇帝勃然大怒,“先帝已駕崩多年。”

太夫人直視著皇帝的眼睛,不卑不亢,不偏不倚,說道:“是先帝讓薛北日□□問,讓臣婦交出他與南懷勾結的證據,臣婦不願,這二十年來,忍辱偷生,活到了現在。”

她抓住了時機,鏗鏘有力道:“臣婦裝瘋賣傻活到現在,是因為湛古城全城百姓,嶺南軍十五萬將士,他們含冤待血!”

居然是先帝!

太夫人嗓音清朗,條理分明,她的一字一句清晰地傳到周圍人的耳中。

離得遠的百姓沒有聽清楚,就去找前後左右的人問,而人群裏總有人是能“聽清”的,適時地給他們解釋和傳話。

一切的安排都天衣無縫。

太夫人說道:“先帝勾結南懷,臣婦就是人證!”

“當年先帝與南懷王約定,讓南懷佯裝犯境,引開嶺南王和大軍,先帝再派人火燒湛古城,滅了嶺南王府,湛古城內數萬無辜百姓皆喪生火海,無一幸免!”

四下一片嘩然。

亦有人微微嘆息,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但多人卻是驚詫難安,就算先前他們心中隱約有了些猜測,也萬萬沒有想到,先帝居然真的能做出這樣的事。

先帝想要削藩,不能說是全錯,就算為此冤殺了嶺南王全家,那也可以說一句是君王的手段。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可是明裏對藩王頗多倚重,實則為了削藩與敵國勾結,親手將守邊將士的性命交於敵國之手,甚至還放火燒死一城無辜百姓。

這是明君所為?

暴君也不過如此吧!

皇帝大怒,他拍向了身邊的茶幾,猛地站了起來,臉上青白相交,擡手指著太夫人,喝道:“來人,拿下向氏。”

“皇上!”時安上前一步,擋在了太夫人身前,抱拳道,“求皇上讓容夫人把事情的經過詳述清楚!天下人需要一個真相!”

如今在這朝堂上的,除了時安外,也有好幾個是當年早早就從嶺南軍和平梁軍歷練後退下來的。

哪怕這麽多年過去,他們也依然沒有忘記在軍中的日子。

嶺南和梁州相繼出事,這些年來,他們一直都心有疑惑,終於等到能知道真相的這一天,也跟著紛紛開口請命。

皇帝:“……”

他盯著太夫人。

明明看著都這麽虛弱了,為什麽她不死!為什麽!

“皇上。”楚元辰冷笑著說道,“您為何非不讓太夫人把話說完呢,莫不是您在……心虛?!”

楚元辰意味深長:“臣記得,當日,先帝是派了您和鄭大人去嶺南的。”

“難道你們不是去救援,而是去放火的嗎?”

皇帝:“楚元辰!”

二十年前,楚無辰也就剛剛出生,他卻說得煞有其事,就像親身經歷一樣,偏偏皇帝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他這樣氣急敗壞的樣子,讓不少人都心思浮動。

“王爺。”鄭重明拱了拱手,冷聲道,“您這話可有憑證?”

“憑證?”楚元辰笑了,笑得肆無忌憚,“皇上不是不願意讓太夫人好好詳述經過嗎?”

楚元辰這番話,幾乎堵住了皇帝的嘴,皇帝若是不讓太夫人好好說,那就是承認了是自己放的火。

楚元辰微挑眉梢,他笑著看向了皇帝,又一次問道:“皇上,您說呢?”

在皇帝的眼中,他的笑容是這般的惡劣,仿佛正一步一步地要把他推進深淵。

皇帝死死地攥住拳頭,一股難言的寒意,從心底深處湧了出起,通體發寒。

鏟除藩王,是為了江山社稷,可是,焚城不是!

若是讓人知道,是他親手焚了湛古城……以後史書上,會如何來寫自己!

是會著墨他的功績,還是會詳述他的殘暴?!

這些愚民永遠都不會去想,若非先帝果決,又如何能保住大榮萬裏江山,國泰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