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瀲灩

鬼王繞至厭泊島另一端往夜之間大步走去,就這麽短短的時間裏,天上又開始了新一輪日月更替。

“哎,一個個的,都喜歡亂來啊。”沉軒停了一刻,眼裏映著明亮的陽光,忽然從嘴裏發出一聲無奈的嘆息,十二神自去到上天界以來,威震四海八方,神威尊貴如神祗,卻也還有如今這樣亂來的舉動。

帝仲把自己喂給了兇獸,奚輝失手被兇獸暗算,日、月雙神早無蹤影,蓬山也因此積怨報復一個已經墜天的流島,到如今,紫蘇耗費數萬月白花去救一個根本救不了的人,瀲灩把自己關起來預一些無法預言的事,萬萬沒想到,他們曾僥幸從終焉之境獲得了神性,卻終究擺脫不了人類的恩怨情懷。

鬼王下意識的從懷裏掏出一副玉竹簽,輕輕晃了晃,想從裏面取一支看看,又在指尖觸及竹簽的那一瞬間自嘲一般的收了回去。

這副精致的玉竹簽被外人尊稱為“鬼王簽”,一共九十九支,號稱是足以窺天命的存在,然而他和瀲灩有著本質上的不同,他從不為自己和同伴看簽。

醫者不能自醫,算卦之人也不能自算。

他這麽想著,腳下已經踏著玉階來到夜之間附近,即使頭頂的日月已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再次交替,夜之間裏也依然是一片靜謐,亭燈從幽幽的竹林深處點綴而出。

再走三步,鬼王遲疑的駐足凝視,果然是被一道無形的墻阻攔了繼續前進的腳步,他伸手試探,發現有不同尋常的預言之力流轉其中,沉軒的面容頓時就焦急起來,他和瀲灩平常素有聯系,對這種神秘的力量也算是略微了解,但眼前被術法包裹起來的夜之間內部明顯有些不對勁!

“瀲灩,你在做什麽!”沉軒喊了一聲,已經開始運氣想破開眼前結界,然而靈力相撞之下竟是巧妙的周旋在一起,以柔克剛無聲無息的散去。

“瀲灩!”再次呼喊,鬼王的語氣儼然嚴厲,掌下的力道也開始逐漸加重,只見眼前無形的空氣之墻赫然出現冰裂,一股陰森的嚴寒自對面洶湧而來,沉軒的腳步不自禁的後退了一步,竟是本能的被這種驚悚的靈力所震驚,但等他再次聚精會神,掌下帶動神力之刃,毫不客氣的將結界劈開!

夜之間竹林深處,瀲灩半仰著頭,目光空茫的怔怔轉頭,像看陌生人一樣看著他。

“瀲灩?”第三次喊出同修的名字,沉軒不由自主的帶上了幾分警惕,茂密的竹林被風吹過發出婆娑的聲響,像一種古老的儂語從耳中穿過傳達到心底,竹葉大面積的飄散而下,在葉片上卻凝結著細細的白色冰珠。

她在這樣匪夷所思的一幕裏笑起來,一襲白色羽衣平鋪在土地上,帶著神秘的流光,宛如女仙般不真實。

沉軒無聲無息的走過去,心中卻莫名湧起一種說不清楚的滋味,像酸楚,又像悲傷,讓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將同修的雙肩抱緊攬入懷中,語氣溫柔的問道:“瀲灩,發生什麽事了?”

瀲灩的眼睛只是靜靜凝視著天空中刺目的太陽,明明是那樣明媚的光芒,卻一點也照不進夜之間,也無法再照進她黑暗的心。

“你看見了什麽?”沉軒晃了晃她,四目相對,兩人的臉色瞬時都沒有了笑意,然後心照不宣的把目光各自移開,瀲灩腦中茫然,語氣也盡顯疲憊,發出不可置信的聲音:“我好像看見……看見他了。”

“他?”沉軒不解,沒等他繼續追問,瀲灩已經獨自站起來,將手放在了周圍的竹子上。

“冰……是來自兇獸獨有的嚴寒,即使是在預言之中,也能將我身邊的一切凍結。”瀲灩自言自語的呢喃,也不管對方是否理解,她整個人的精神顯得有些萎靡,但又好像遇到了什麽極其罕見的事情,一直努力的讓大腦保持清醒,她轉過身望向沉軒,接道,“我曾意外看到過屬於帝仲的命途,在終點之處,有一束艷麗的火光,但是那次的預言只是一閃而過,之後我窮盡數千年,也無法再次重現當時見到的畫面。”

沉軒緘默不語,強按下心內的急迫,等她自行冷靜了情緒,終於翻掌將手裏的東西遞到他眼前。

那是一根火色羽毛,尖端燃燒著獨屬於神鳥一族的特殊火焰。

“這是她身上的?”沉軒低呼出口,僅一眼就明白了大半,冷汗頓時沿著臉頰滑落,瀲灩俯身笑了笑,輕輕為他擦去汗水,小聲道,“算是我個人一點私願,我隱約察覺到她可能就是帝仲命途終點的火光,於是趁她不備暗中取走了一根羽毛,你知道的,無論是預言、還是占蔔、算卦,如果有信物作輔助,效果就會大大提升。”

“嗯……”沉軒點點頭,又是不自覺的摸了摸懷裏的鬼王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