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抽絲剝繭

蕭千夜從星羅湖上一掠而過,將落水的五公主卷起,然後腳步輕點,重新落回船板上,五公主嗆了幾口水,面容慘白正在大口咳嗽,一旁的侍衛看見是他出手,也不敢繼續靠近,此時船板上的風很大,一身濕透的明姝公主緊緊環抱著雙肩,冷的無法自制,咳聲和喘聲急促的交織在一起,她驚恐的擡起眼皮,認真辨認著眼前這個有些眼熟的身影。

回來了?果然是他……回來了?

“千夜,先帶公主進來吧,外頭冷,容易著涼。”蕭奕白將房門拉開,他的手裏已經抱著一床厚實的毯子。

蕭千夜點點頭,俯身想要扶起五公主,誰料她瘋狂的打開對方的手,一個箭步沖到船邊,眼見著又要翻身跳入水中!

蕭千夜緊蹙眉峰,想也不想的一把又把五公主拽了回來,強行拉著帶回了屋內。

五公主目光無神,雙瞳變成一種死灰般難看的色澤,她緊張的咽著沫,在掃過著一屋子的人之後用雙手死死抱住頭,一點點沿著墻邊慢慢蹲了下去,蕭奕白趕忙走過來,抖開手裏幹凈的毯子披在五公主身上,輕輕的為她擦拭頭發上的湖水,溫聲問道:“公主殿下,您還好嗎?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的?”

五公主愣愣的看著蕭奕白,這張臉和她記憶最深處那張愛過恨過的臉一模一樣,即使此刻正在溫柔的笑著,也讓過去那些屈辱和不甘被一下子勾起,但她雖然心裏怨恨,面上卻一點也不敢再表露分毫,只是傻乎乎的咧嘴近乎討好一樣的往後邊縮了縮,輕輕的說:“你……你回來了,我沒事,我不會在纏著你了,我沒事了,沒事了。”

蕭奕白的余光默默掃過弟弟,他才從門外走進來,目光復雜的盯著五公主,不知作何感想。

公然抗旨拒婚其實是弟弟的責任,只不過五公主本就不得先帝寵愛,加上弟弟又恰好是新一代年輕人中的佼佼者,早在明溪想拉攏他之前,先帝就很欣賞他那樣意氣風發的年輕軍人,所以在他不顧公主顏面拒絕先帝的賜婚之後,雖然朝野一片愕然,唯獨先帝一笑而過,沒有給他任何責難,甚至破天荒的順了他的意思收回了聖旨。

自那以後,五公主淪為全境茶余飯後的笑柄,以至於到了適婚的年紀,依然連想去提親的人沒有。

六王爺府上的三郡主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弟弟拒婚,但是三郡主性格開朗活潑,雖不是皇家公主,但被六王爺捧在手心,是個名副其實的掌上明珠,她為人又總是腦子裏少根筋,雖是個走哪都愛惹麻煩的破事精,但也正因為大大咧咧的性子惹人喜愛,大多數人談起三郡主提親,都是津津有味的當成坊間樂子,而對明姝公主,就完全是毫不掩飾的嘲諷和鄙夷。

而造成這種懸殊差異最根本的原因,只不過是因為五公主無權無勢,不得寵愛,僅此而已。

在飛垣這樣的地方,就算是一個身份高貴的皇家公主,得不到寵愛和權勢,也只能處處忍讓,在被公然拒婚之後,就連五公主的生母靜太妃都保持沉默,她沒有站出來為女兒的不公平說過半句話,依然只是每日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目無神采的望著天空。

先帝的眼裏只有溫儀皇後一人,所有的後妃不過都是政治的犧牲品,她們的子女,也只是在重蹈覆轍。

蕭奕白揉了揉額頭,這樣灰暗的過去對一個高高在上的公主幾乎是毀滅性的打擊,至少在那個時候,天真浪漫的明姝公主並沒有做錯任何事。

她或許是真的對弟弟動了心,竟然不顧自己公主的身份幾次偷偷跑到烽火台去接弟弟回城,就像那個年紀應有的情竇初開,在遠方默默注視著自己愛慕的少年郎。

想到這些,蕭奕白無聲嘆了口氣,他是一早就知道雲瀟的存在,也知道那才是弟弟拒婚的真正理由,只不過那時候的他完全摸不清弟弟到底在想什麽,明明沒有絲毫回昆侖的想法,又對各家各路的提親毫無余地的拒絕,就一直漫無目的的拖著。

如果弟弟能早一些對五公主坦白心意,或許她不至於如此。

蕭奕白動作微微一停,張了張嘴,卻嗓子發幹說不出話來,在這件事上,的確是天征府有愧於五公主,如今想來弟弟一直拖著不成婚的目的就是在等雲瀟,如果雲秋水或者昆山掌門再攔著幾年不讓她過來,或許弟弟最終的選擇,應該仍會是明姝。

失之毫厘,差之千裏,這也正是時至今日,身為兄長,他依然對五公主所做的一切,無法做出任何的譴責。

五公主微愣一下,對這樣溫柔的動作有些窘迫,還沒有發現自己認錯了人,感覺對方的手一直輕輕的在為自己擦拭頭上的水,忍不住心底蕩起小小的開心,低著頭一動不動,生怕自己稍稍一動就會讓這難得的關懷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