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逼殺

冷靜下來之後,蕭千夜最先感覺到的情緒,竟然會是恐懼。

朱厭是高成川手下的人,他什麽樣的折磨沒嘗過,什麽樣的刑罰沒受過?他根本就不會在乎那些東西,他就只是一個亡命之徒,在滿足自己的私欲而已。

蕭千夜擡起眼,定定看著朱厭,帝都清晨的陽光那般溫柔的照耀在他臉上,卻呈現出一種深刻的陰霾,像一口枯井了無生機。

“就是你幹的。”蕭千夜的聲音低啞,帶著含混不清的沉吟,整個人黯淡無光如丟了魂魄,“我知道是你幹的,我再怎麽逼你,你也不會告訴我她的下落了,是不是,朱厭?”

朱厭茫然的看著他,只覺心中突兀的傳來一陣刺痛,那個在他身邊靜靜死去的女人如一柄利箭刺入心扉,那張蒼白的容顏即使沾滿血淚也依然純凈如初,他眼睜睜看著那種讓人癲狂的火焰慢慢熄滅,在暗無天日的大漠之中被無聲掩埋,她現在應該已經連帶著黑棺一起深埋地下裂縫了吧?就算是自己回去原來的地方找尋,眼下落日沙漠的惡劣環境也不可能找到了。

呵……他忽然感到可笑,不死鳥的火焰,竟然真的這麽輕易就湮滅了。

明明她姐姐鳳姬曾以一己之力護住飛垣墜天落海,那樣驚人的力量深埋在所有異族的骨血深處,時隔千年都能那麽清晰的感覺到憧憬和敬仰,為何她卻那麽弱那麽沒用?僅僅只是因為她是個違背血契的混血?

到頭來,還是抵不過所謂天命,人這一生,努力究竟又有何用?

刹那間,朱厭自己也沒察覺嘴角勾起的苦笑,不知道是否心情尚未平復,連著搖了幾次頭。

蕭千夜忍著心中來自兇獸的怒吼,控制著憤怒、悲哀和絕望,顫抖不停的手緊握著古塵走向他,幾乎將聲音壓制最低:“她還活著嗎?”

朱厭眼皮一挑,情緒忽然間平復下去,開口的聲音仿佛利劍在冷鐵上拖行,尖銳的問道:“死了你就會放棄她嗎?”

兩人無聲對視,率先動手的卻是無法控制的古塵,黑金色的刀身隱隱傳來龍的悲鳴,朱厭冷定的退開,銀色的媧皇劍映著陽光閃爍出刺目的光芒,蕭千夜步步緊逼,那種光晃得他雙眼迷茫,好似又看到了兩張並不熟悉的臉,那柄劍曾是他四姨娘的東西,風四娘死在朱厭手上,太守公死在朱厭手上!他從一開始就不該對這個人手下留情,如果早在那一天就將他斬於劍下,現在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為什麽那時候沒有殺他?僅僅只是因為沒必要嗎?

不……蕭千夜緊咬著唇,沒有任何表情卻帶著無形的壓迫力,刀絲毫不停,不是因為沒必要,而是他本身就是一個不愛多管閑事的人!自他回到飛垣接掌軍閣開始,有多少無理的征戰和殺戮,又有多少殘忍的入侵和掠奪?有所少人迫於軍閣的鐵蹄沉冤含恨?陽川的無法地帶他知道,對異族的壓迫他也知道,可那又如何,他高高在上,根本不會多看那些人一眼!

直到……直到自己也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是他有意無意的放任了很多很多不易察覺的小事,這才讓事情演變到今天這樣無法回轉的地步!

“叮”又是一聲清脆的聲響,古塵和媧皇重重砍擊在一起,銀色的劍刃應聲而裂,朱厭倒吸一口寒氣,劇痛讓全身都冰冷,驚覺這個人的力道是真的如兇獸般不合常理,刹那間,細長的刀身仿佛出現無數道幻影,以各種形態將他圍在中間,朱厭駐足定步,明明是個風和日麗的清晨,耳邊卻突兀的傳來暴風雨砸落的驚響,他豁然扭頭往右邊望去,一束紫電迎面擊中右眼,“哢嚓”一聲,假眼在眼眶中崩碎,細細的碎片卻穿透皮膚紮了出來!

朱厭不敢多想,半截劍身勉力抵抗,在第二刀刺來之時,司天元帥搶身而入一把拉住他往星羅湖退去,兩人踉踉蹌蹌的踩著水面,蕭千夜冷眼望著出手的人,嘴角的冷笑更加明顯,正在他繼續追擊之際,忽然湖水中閃耀出奪目的金色,像絲線一般鋪設成網,蕭千夜警覺的在沿湖停住腳步,是那種金線之術?

他在上次回到帝都的時候,就曾被這種東西牽制住行動,而眼下在星羅湖邊細細觀察,金線之術似乎是從水底一點點延伸上來。

水底……赫然想起什麽恐怖的東西,蕭千夜眉峰緊蹙,他一早就應該意識到,僅憑日冕之劍的力量是不足以抵抗碎裂之災的,但是陽川六城的碎裂確實是被金線之術硬生生制止,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麽隱秘的力量?

“千夜。”司天緩了口氣,默默掃了一眼斷成兩截的白帝和媧皇,然後擡頭正視著他,冷定的說道,“你是逃犯,無論何種理由,我都不該放任你在帝都如此亂來,你到底有什麽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