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二章:火種

他在冰天雪地裏依著巨石坐下,身邊就是碎裂深不見底的鴻溝,雪落在冰涼的身體上一點點覆白半身,仿佛真的有一種觸手可及的衰弱正在從他的身上不可抑制的流出,雲瀟慢慢靠近一步,看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人,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大腦又一次陷入一片混沌之中,好半天她才深吸一口氣,直視著對方的眼睛認真的詢問:“衰弱是什麽意思?”

他的神色和往常沒什麽不同,還是那麽淡淡的列了一下嘴,漫不經心的笑道:“字面上的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一點也不明白他的話,雲瀟又往前靠了一步繼續追問,帝仲微微蹙眉,這個距離下他已經很清晰的感覺到那種呼之欲出的濃郁火焰,攪動著內心深處的某些渴望,讓他不得不轉過臉挪開了視線,低道,“你又不是文盲,這麽簡單的字面意思都不懂嗎?”

雲瀟坐直身體,伸手使勁揉了揉自己臉頰,明明皮膚是溫熱的,她卻感覺整張臉都僵硬無比,又道:“很多東西從您口中說出,我就不懂。”

“呵呵……那是你的問題,自己找辦法解決去。”帝仲笑著,低低開了口,似有感觸,忽然疑惑地補充道,“你在她面前靈動的像一只小鹿,好處都要被你占去,他只能默默吃啞巴虧,可你在我面前,立馬就變得像一只腦子出了問題的傻麅子,各種轉不過彎來,好幾次你都把我氣的半死,要不是看在你是個姑娘的份上,我早就不管你了,到底是為什麽呢?是因為在喜歡的人面前可以恃寵而驕,而面對我,卻只能畏手畏腳嗎?”

雲瀟的臉頓時通紅,好像一個被戳穿心事的孩子久久不敢擡頭去看他,帝仲靜靜看著面前的女子,有那麽一瞬間難以言表的失落,但還是隱忍著情緒波瀾不驚的輕輕笑著,雪會在落到她身上的前一瞬被煙化成霧,然後被冷風吹的無蹤無際,這樣特殊的溫熱的是如此的誘人,也在喚醒沉寂在時光的長廊中泯滅萬年的記憶,忽然,帝仲擡起手,無意識的點在她的額心,一邊感受著這份熱,一邊聲音平靜無瀾的說道:“我生在一個遙遠雪國,那裏終年嚴寒,比伽羅還要冷上許多倍,我自有記憶以來,滿目都只有蒼白的雪和高山巖石,那時候的我只有一個夢想,就是能去往一個溫暖的地方安然度日,再也不必忍受饑寒交迫……”

“嗯?”雲瀟詫異的擡起眼,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帝仲提起自己的過去,也是第一次意識到這個被尊為“神”的男人,事實上也曾是一個普通的人,他意味深長的露出了一個笑容,手指慢慢的從額心滑落到眼睛,在眼角的位置稍稍用力,頓時她瞳孔中的光被特殊的神力攪動,烈火一般燃燒起來,雲瀟被體內霍然而起的躁動驚了一下,本能的往後退縮之際被他牢牢按住不讓動,又道,“後來我意外去到終焉之境,在那裏得到了真神的力量,一路披荊斬棘終於來到了天空的制高點,成為萬人敬仰的所謂‘神明’,從那以後,周圍的環境就再也無法影響到我,可我總還是渴望著溫暖,那種向往似乎深刻在了靈魂裏,再也無法分離。”

他在說話之際,手指已經從眼睛緩緩撫摸到鼻尖,她的鼻息也帶著火的氣焰,讓冰涼的指尖溫熱起來,雲瀟一動不動,不知為何第一次感到面前的人是如此的真實,不再是她火種時期憧憬的那個強大幻影,帝仲仍是認真看著她,心底有種躍躍湧動的情觸,囈語一般繼續說道:“後來偶遇浮世嶼澈皇,她是主動挑釁我,可我還是情不自禁的壓制著手裏的力道,因為她的身上有著我自幼就夢想的那種溫暖,像太陽一般生生不息。”

“啊……”聽到這句話,雲瀟忍不住驚呼一聲,“澈皇曾經和我說過,說當年一戰您是有意留情,否則結局必不可能是握手言和,原來、原來是真的……”

帝仲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指尖終於搭在她的唇心,制止了她的話,玩笑一般侃侃而道:“臨別之際,她邀請我去浮世嶼,不過也有意留下考驗,說要我自己破壞外圍屏障才可進入,她甚至沒有告訴我浮世嶼在哪裏,又是什麽樣的地方,呵呵……你們還真是隨心所欲的種族,哪有邀請別人去做客,又不報地址的,果然我失約了,直到我死去,也沒能完成當年和澈皇的約定。”

他頓了一下,好像忽然想起來什麽至關重要的東西,眉宇間豁然露出一縷嚴厲和擔憂,低聲問道:“你和鳳姬都不留在浮世嶼,現在澈皇情況到底怎樣了?”

雲瀟心虛的往後縮了一下,見她咬著唇不說話的樣子,帝仲也是倍感頭疼的蹙著眉,訓道:“你們兩個啊……真就為了自己的私情跑到這麽遠的地方來,我要是澈皇,不用等外敵攻入,現在就要被你們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