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一章:失望

他們離開之後,蕭奕白一步一步走到明溪面前,俯身撿起那塊被扔在地上的鏡月之鏡碎片,他臉上的神情也從最初的遲疑,一點點轉變成震驚,充滿了不解和困惑,最後下意識的捏緊,直到手心被刺的鮮血直流,他心有所悟的笑了,眼裏的光最終定格在無盡的失望上,輕聲說道:“你騙我。”

不同於上次在後山墓園他還將信將疑的發出質問,這次的蕭奕白用的是極其清淡冷漠的肯定,明溪低著頭,連余光都不敢再去看他,他的眼底一顫,無意識的搖了搖頭。

蕭奕白將鏡月之鏡輕輕的放回到明溪手邊,這塊碎片他曾經認真的檢查過,朱厭在試圖逃脫的瞬間被日冕之力攪碎了身體,但是很快他就借著分魂大法的力量再度逃脫,之後又被明溪重新捕獲繼續關在鏡月之鏡中,那時候的他依然被夜咒束縛著靈力,明溪也需要利用日冕之力去維持臨時的大陣,所以只能用折中的方法暫且關著朱厭。

那個人……他不可能從明溪手裏逃走的,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明溪主動放走了他。

他只是不理解,明溪為什麽要這麽做,又為什麽要說謊?

但他一個字也沒有問,心底的失望如毒瘤一般蔓生,讓他一秒也不想繼續停留,就在蕭奕白轉身離開的那一刻,明溪終於微顫著開口:“我說過,我不會害你。”

蕭奕白低著頭,這樣背對看不到臉的角度讓明溪的心底一陣無名的恐慌,下意識的捏緊手裏的玉扳指,只覺得心裏那種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仿佛是要挽留什麽特別重要的東西,一字一頓用力的低吟:“從始至今,往後也不會。”

蕭奕白的眼中微微泛起了一陣酸澀,轉過身,沒有看他,而是看著他手裏一直被切斷關聯的玉扳指,淡淡笑道:“那東西若是用不上了,那就丟了吧。”

這句話像鋒利的冷刀割斷了一根看不見的弦,讓明溪緊緊抿住嘴唇臉色鐵青。

這枚玉扳指他整整戴了十年,無論何時何地他都沒有摘下來過,它用的是一塊無暇的白玉,雖然不是什麽特別稀有的品種,但在他的心裏,它比這世間一切都更為珍貴,這是連接著兩人的一種無形媒介,讓蕭奕白的靈力通過分魂之力源源不斷的流入他的體內,不僅能幫他緩和身體上病痛,在冷漠的帝都城,也是唯一精神的支柱。

多少個輾轉反側的不眠之夜,他看著玉扳指裏面那抹純凈的白光,斡旋在復雜政鬥中疲倦不堪的心被一點點撫平。

多少次遭逢危險,是這抹淡淡白光化成最為鋒芒的利箭,救他於水火。

而現在,這束光淡的幾不可視,卻前所未有的刺痛著他的眼睛。

他回過神來之後,千機宮大殿已經沒有了那抹熟悉的白衣,明溪恍惚的揉了揉額頭,積壓在胸膛許久的病氣終於忍不住倒灌而出,但他以更快的速度死死捂住了嘴,硬生生將喉間的血吞了回去。

許久,朱厭看著咬緊牙關的帝王,對方的眼中似乎有意味不明的神色掠過,但很快就恢復到一貫的平靜,半晌,他才猶豫的開口:“他是真的動殺心了,若是雲瀟再晚來一步,他真的會殺了您。”

他在看到蕭千夜走進來的那一刻就知道對方是因何而來,他也在暗自揣測帝王會以什麽樣的理由來拖延這件事,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天尊帝竟然只用了簡單的兩個字一概而過——跑了。

這兩個字說的平穩,卻像一顆炸彈一樣讓空氣裏的火藥味瀕臨極限。

那一刀是認真的,如果不是雲瀟沖了進來,古塵一定會砍下帝王的頭顱,也會讓這座滿目瘡痍的孤島迎來徹底的毀滅。

然後,他就看到那個魂牽夢繞的人從外面沖了進來,那張如枯萎白花般慘淡的容顏終於恢復了神采,就像初次見面的時候一樣,黑發及腰,紅裙如火,那一刹那,他甚至感覺自己早就毀滅的軀體裏發出怦然心跳的聲音,短暫的瞬間,大殿裏劍拔弩張的一切都消失了,他的耳裏聽不到任何聲音,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他的視線裏只有一個人。

當她再次出現在眼前,過往那些無端的恨全部消失了,果然如他猜測的那般,她從暗無天日的黑棺裏回來了,還是像當年那個天真的小姑娘,不顧一切的拉住了暴怒的心上人。

他不在乎她的心裏眼裏都只有另一個人,只是全心全意的看著她,至少在這一刻,他看不出來雲瀟身上隱藏的陰霾,甚至忘記了自己就是她心底最無法觸及的痛。

他一生遇到過無數女人,左右逢源,逢場作戲的感情不計其數,到頭來,竟然會敗在這麽一個天真到愚蠢的小姑娘手裏,連他自己都覺得無法理解。

或許所有的黑暗都需要一束溫暖的光,會在絕境之時不卑不亢,如火焰一般散發出純凈的光和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