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二章:解鈴

那是一顆巨型鳳凰花樹,種植在十字路的中心,被白玉磚台高高的擡起,宛如可望而不可及的神物,它的枝丫向四面八方舒展散開,被風輕輕的撫動,比周圍繁華的酒樓還要更加高大,無數紅絲帶在樹枝上搖擺。

雲瀟驚訝的捂住嘴,情不自禁的往前靠近想看的更清楚一些,蕭千夜慢慢跟著她,一起仰頭感嘆道:“這是最早移植過來的一顆樹,據說先帝找遍了全飛垣才找到這麽大的鳳凰花樹,瞞著先皇後,前後用了三年多的時間才偷偷的運到了帝都城,後來在他們成婚的紀念日,他命人在樹枝上系上這種寫著願望的紅絲帶,邀請先皇後過來一起閱讀,並且真的親力親為的實現了很多寫在上面的心願。”

雲瀟呆呆仰著頭,滿目都是絢爛,那些紅絲帶仿佛有了生命一樣串聯進她的眼底,呢喃回答:“難怪人們都說帝後的感情是一段美談,真讓人羨慕。”

他沒有回話,誰能想到曾經那麽相濡以沫的伉儷情深,最後也會走至分道揚鑣的反目呢?

“來。”蕭千夜輕輕牽住她的手,神秘的笑了一下,雲瀟看著他的動作一驚,低道,“可以上去嗎?”

蕭千夜搖了搖頭,但已經調轉腳步帶著她往上走去,漫不經心的說道:“先皇後過世之後白玉磚台就禁止靠近了,那些紅絲帶也是因為祭星宮的法術維持才能長年累月如一日的保持原樣,不過你喜歡的話,我們就上去玩一會。”

“不好吧?”雲瀟擔心的想拉住他,但他微微用力帶著她一步跳了上去,這座白玉磚台有五米多高,他們一上去就吸引了周圍驚訝的目光齊刷刷的望了過來,她緊張的搖著他的手臂,罵道,“會被抓起來的!”

“他們哪裏抓得住我?”蕭千夜笑吟吟的看著她,內心有一種沖動在油然而生,曾幾何時,他為了家族的地位,為了手裏的權勢小心翼翼的掩飾著自己的感情,想將這個深愛的女子一點點埋葬在心底不被任何人察覺,而現在,他只想讓故國所有的人都看到她,看到她站在自己身邊,成為那個無可取代、唯一的摯愛。

那一年他收拾好行囊向掌門師父辭行,那是他第一次失去她。

西海岸一別,他在黑棺裏崩潰無助的哭泣,那是他第二次失去她。

終焉之境,他在重創中蘇醒,不顧一切的將她推出星辰的軌跡,那是他第三次失去她。

然而上天是如此的厚待他,竟然一次又一次的將她送回了自己身邊,他又有什麽理由再一次放手?

他的心在“咚”的一聲沉重的跳動之後宛如凝滯,平靜的捧著雲瀟的臉頰,貼著唇心深深的吻落。

解鈴還須系鈴人,他親手抹去的東西,只有他能親手還回來。

在全世界鴉雀無聲的刹那,他倏然擡手從後背按住了火種的位置,指尖淡淡的金光如水如線的鉆入她的身體,然後悄無聲息的刺入他的心中,兩生之術開始波動,被消磨在記憶裏的碎片也慢慢復蘇,他能感覺到懷中女子在劇烈的顫抖,那些刻骨銘心的往事沖擊著內心,讓她幾乎站立不住的癱軟在他的胸膛上,只有溫熱的淚水沿著臉頰無聲的落下。

情緒的震蕩遠比身體的創傷更讓她窒息,好一會她才抽泣著擡眼看著面前的男人,震驚、疑惑和不解同時交織在一起,那些熟悉陌生的回憶宛如山洪爆發沖破迷霧,讓一切都豁然開朗的重新映入眼底,所有的違和感都悄然消失,雪原的苦戰仿佛還在昨天,終焉之境的訣別之語也還清晰的在耳畔回蕩,可再等她從哀傷裏回過神來,眼前是如火如荼的燈會,她最愛的人近在咫尺。

“好過分……你好過分……”雲瀟的肩背在微微顫抖,雙手卻情不自禁的抓緊了他的手腕,一寸一寸地往前傾斜身子靠在他的胸膛上,仿佛是有些提不上氣,帶著微弱的喘息一直呢喃,“好過分,你什麽也不說就抹去了那麽多的過去,又什麽也不說的一起還了回來,我早就說了你是個不知好歹的家夥,每次都這樣,每次……”

“對不起。”他沒有為自己狡辯,冰冷的手指在她的後背上輕輕的撫動,能清楚的聽到被煌焰重創到幾近湮滅的火種發出怦然的跳動,是對他一次又一次毫無原則的原諒。

在璀璨燈會的另一邊高樓上,明溪斜坐在窗邊,淺金色的眼睛從敞開的窗子裏悠遠的望著鳳凰花樹下的身影,在絢爛到讓人意亂情迷的火光中,歷經磨難後久久相擁的戀人無語凝噎,也讓他的內心被一只無形的手輕輕撩動,情不自禁的發出一聲淡淡的嘆息,這聲突如其來的嘆息讓身邊的女子微微回神,下意識的轉動著手裏已經涼了的茶,倏然將目光好奇的凝視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