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七章:勸誡

昏昏沉沉睡過去的時候,他已經分不清到底是什麽時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後院被扶到了房間裏,只依稀的記得葉卓凡哄著幾個姑娘家在門口笑吟吟的一起向他道別,小霜和飛影都是一臉不開心的模樣嘀嘀咕咕一直念叨著什麽話,大哥笑眯眯的收拾著碗筷,雲瀟搖晃著空了的酒壇,她滿身流光溢彩的華服在星光下閃爍,對他歪頭一笑。

夢境在酒勁的影響下迷迷糊糊,有一片光影籠罩在前方的空地上,他看見帝仲的殘影孤獨的站在那裏。

不知從何時開始,帝仲已經不會像從前一樣總是不請自來的出現和他閑談了,更多的時候他根本感覺不到身體裏那個意識的存在,好像那個人真的消失了一般。

最初他還以為是因為長時間的苦戰和重傷讓帝仲精疲力竭,可自終焉之境同時以凝時之術汲取神力之後他才悄然發覺,帝仲是在刻意的遠離自己,那種疏遠是自內而外的,就算他時不時能想起一些屬於帝仲的回憶,依然仿佛和他隔了一條無法跨越的鴻溝,再也回不到從前。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條鴻溝就是兩生之術後,徹底緣斷的雲瀟。

共存的五感雖已切斷,但他還是能清晰的察覺到那份孤獨,比九千年的死亡所產生的空白更加讓人窒息,宛如一個能吞噬一切的無底洞,他站在邊緣,而帝仲已經墜入深淵。

而現在,他茫然的站著夢境裏,分不清自己的意識是否還清醒,只是愣愣看著白光裏的人——雖然仍是神裂之術,但他比從前清晰了很多,眉眼靈動而鋒芒,再也不是當初那個一陣風就能吹散的殘影,但不知為何,他的距離卻仿佛格外遙遠,在四周的萬籟俱靜裏,沉默讓他不敢靠近,直到帝仲主動轉身,熟悉的容顏下是一如既往溫和的微笑,像長輩、像兄長,也像朋友。

豁然間心頭一松,肩頭無形的重擔也被悄然化解。

“辛摩……”帝仲沒有拐彎抹角,一開口就逼著他精神緊繃的認真聽著,“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嗯,我看到了。”蕭千夜低聲回答,帝仲的過去在他眼底波濤洶湧的呈現,一萬五千年前,當破軍之災將數百座流島拉到一起肆意侵略的同時,縱橫流島讓所有人聞風喪膽的辛摩一族也在爆發著一場史無前例的內鬥,辛摩重視血統,雖然外界統稱“辛摩”,但本族內部卻有著極端的血統鄙視,純血種的辛摩擁有無可匹敵的天賜神力,混血種的辛摩卻因人而異實力懸殊,混血種自古以來就只能作為純血種的奴役而存在,久而久之終於積怨成災一朝爆發。

但結局是毫無懸念的,僅僅數百人的純血辛摩力克數萬混血種,在廝殺中穩占上風贏得了最終的勝利,不僅依然將辛摩島的權力牢牢掌握在手中,甚至在極度的亢奮之下將混血的同族殺戮殆盡。

如此僅僅只是同族內亂的話,以上天界一貫的作風自然是不屑於插手,但可怕的是,這一戰催發了辛摩骨子裏好戰嗜殺的本性,當幾萬同族的屍骨被踐踏在腳下之後,早已經殺紅了眼的辛摩開始瘋狂的撲向周邊流島,甚至已經有人得知破軍之事躍躍欲試的準備啟程。

帝仲就是在趕赴應對破軍的途中恰好路過辛摩島,察覺到島上反常的情況特意停留探查,他也正是因此而耽誤了破軍一戰。

辛摩自然是早就聽聞過上天界的傳說,他們立刻順應本能的撲向了突然到訪的陌生男人,那種一腳就能將山峰踢出巨洞的恐怖力量讓帝仲震驚不已,在得知對方的目的也是破軍之後,他凜然神色的做出了一個決定——一貫不喜歡插手流島內政的帝仲一刀擊毀辛摩島,並試圖以金線鳥籠之術將所有的辛摩族斬盡殺絕,但天賜神力的特殊種族在絕境中爆發出讓他也不得不退避三舍的力量,在持續的搏鬥下,金線之術竟然被砍斷了幾根,一小部分的辛摩借機逃脫,但更多的辛摩則選擇留下來殊死戰鬥,直到他們敗於古塵之下,依然仰天大笑毫不屈服。

之前在秦樓,他含糊其辭的說辛摩和上天界有過節,其實準確的說法應該是——辛摩和帝仲有過節,所以當他們得知已經身死的帝仲以另一種身份出現在飛垣之時,才會順藤摸瓜的找過來。

他確實隱瞞了最重要的信息,因為他一開始就明白辛摩的目的不是錢財,而是帝仲。

帝仲微笑著,即使五感很早以前就被切斷,但他一眼就能明白蕭千夜的所有想法,淡淡提醒:“你不想節外生枝所以才對他們隱瞞了這些事情,但你要清楚一件事,辛摩危險,那不是普通人可以對付的敵人,聽那位江樓主所言,辛摩是半個月前忽然混在海外的商隊裏出現的,半個月……時間上而言確實是可行的,流島之間雖然信息閉塞,但黑市可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地方,辛摩島被我摧毀後,幸存的辛摩族散落四方做起了販賣軍火、走私毒貨的生意,他們一貫和黑市有往來,想必早就知道了雲泥島和原海之戰,這種時候找上門來,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