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八章:埋屍地

鎮魂鈴開始瘋狂的搖晃,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仿佛是要阻止她的動作,越來越強的風平地而起,吹的衣袂刷刷作響,直到蕭奕白抽劍挑起另一股烈風與之抗衡才勉強安靜了分毫,誅邪劍陣的金光混合著漫天的火焰在埋屍地鋪展開來,破碎的海魂石緩緩向上懸浮,終於露出下方塵封六十年的悲痛過往。

幾人的眼眸情不自禁的下沉,在厚重的封石下,數不盡的屍塊層層疊疊的堆積在一起,迎面撲來刺鼻的火油味,還有各種叫不出名字的毒藥毒蟲混雜其中,然而即使如此,那些屍塊卻嶄新如初仿佛只是剛剛死去,依然能清晰的看到白森森的骨骼和血淋淋的肉,這樣匪夷所思的景象讓雲瀟心頭不安,她默默引動劍陣的靈力流轉,梵文忽閃而出星星點點的沾在屍塊上,伴隨著她口中低低的禱告,禁錮多年的亡魂終於重見天日。

亡魂呈現出淡淡的白色,一個個漂浮躥到半空中,它們的面容是在數秒的沉靜之後開始逐漸扭曲,一雙雙眼睛茫然的望向不遠方自己生活的城市,然後緩緩低頭看著腳下血腥的埋屍坑,虛假的回憶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六十年前滅族之時的歷歷慘況,直到它們的瞳孔轉變成驚人的血紅色,雲瀟也不得不加重了火焰的力量,她的額頭竟然滲出了豆大的冷汗,能感覺到一股極為強大的力量正在撞擊著誅邪劍陣。

“弟妹小心……”蕭奕白低聲喊她,他只是在旁邊站著都能感到越來越大的壓迫力,風神立刻卷起無形的屏障,更多的風刃匯聚在一起蓄勢待發,雲瀟對他輕輕的搖搖頭,示意他不要痛下殺手,亡魂越來越多的從埋屍地裏飛出,從迷惘到哀傷最後化為無窮無盡的憤怒,當嘶吼聲第一次蓋過鎮魂鈴,城鎮上方串聯的絲線開始根根寸斷,禁錮的法陣終於消失。

下一秒,一只嬰孩狀態的亡魂閃電般的掠到了她的面前,在所有人都未察覺的刹那間就已經緊貼著雲瀟的鼻尖,她屏息凝神,能清楚的嗅到這只亡魂裏與眾不同的特殊陰煞,比埋屍地所有的亡魂加起來還要讓人毛骨悚然,它微微歪頭,似有片刻的遲疑,一只小手極輕極輕的摸了摸她的臉頰,冰涼入骨的寒意從皮膚滲入心扉,而她只是一動不動靜靜的站著,看著面前的亡魂咧嘴笑了一下,對她低語:“您來了,鳳姬大人您終於來了!”

這一聲“鳳姬大人”叫的她心如刀絞,她看著這個孩子,眼神莫測,亡魂輕飄飄的在她面前俯首作揖,甚至露出了一抹開心,揚起血色的眼眸期待萬分的看著她。

“發生了什麽?”雲瀟忍著心頭震驚和悲涼,她在這個嬰孩面前緩緩的彎下腰,溫柔的撫摸著它的腦袋,又復雜的望了一眼身後的埋屍地,哽咽著說道,“你還沒有出生吧,是誰把你變成這幅模樣的?”

“出生……出生?”嬰孩愣愣的重復著她的話,認真的點點頭回答,“我還沒有出生呢,阿娘說了,全族的希望都在我的身上,讓我耐心等待,等待出生的那一天,為他們報仇。”

雲瀟閉目嘆氣,一旁的蕭奕白也緊緊的咬住了牙——活死嬰,是一種將尚在母親腹內的嬰兒用法術殺死,死胎靠吸食亡魂繼續成長的禁術,它不僅要求母體有強悍的體格支撐,對腹中死胎也是極盡的苛刻,稍有不慎就是一屍兩命,死胎成長的時間會根據吸食的亡魂數量持續數年不等,最後在母體死亡後破體爬出,獲得新生。

靈虛族本就血統強大,尚未出生的嬰孩如果胎死腹中,會比一般死靈更為陰厲難纏,他們在遭逢滅頂之災的時候,族內的年輕人是先手刃了老弱病殘,然後集體自盡寧死不屈,這個胎兒若是真的從死屍中誕生,出生又遭逢滅族殺戮,那是天時地利人和,可以直接吸食全族的亡魂甚至五萬精兵的生命!

他竟然感到有一絲慶幸,難怪高成川要制作數量如此之多的鎮魂鈴,還好那個一貫討厭鬼神怪力之談的高成川罕見的迷信了一次,否則這只亡魂能讓整個伽羅生靈塗炭!

“鳳姬大人,我什麽時候才能出生呀?”嬰孩抓著雲瀟的手,那樣的笑容竟還有幾分期待,“阿娘和我說不到時候,哥哥姐姐們都出生了,只剩我一個了。”

“哥哥姐姐?”雲瀟一震,隨即嘆息了一聲,嬰孩的神色終於有些哀傷起來,小聲呢喃,“哥哥姐姐都死了,我晚了一步,沒來得及出生。”

三人同時打了個寒顫,這種話從一個嬰孩亡魂的口中說出來,帶著道不盡的陰冷讓人後背發涼,它搖頭晃腦的飄擺起來,繞著她飛了一圈,伸手環繞著她的脖子咯咯笑道:“鳳姬大人您的氣色好多了!您睡了那麽久終於醒過來了,是來幫我們的吧,這次我們一定能殺了那群該死的人類軍隊,他們總是堵在冰川之森見到異族就殺,好多年了,也該讓他們嘗嘗苦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