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五十章:三月盡

此時的蕭千夜正一個人頭痛欲裂的躺在床上,覺得自己一定是腦子出了問題才會主動和帝仲說起凝時之術的想法,他雖然不是什麽精通法術的人,但應該還是能回憶起當年在終焉之境的種種自行嘗試使用的,為什麽要開口找他呢?他確實更強更熟悉,但那家夥明擺著不想自己過早地插手破軍一事,暗中動手腳本來就是一件很容易想到的事情,為什麽自己一點防備也沒有,又像從前那樣毫無原則地相信了他?

不知花了多久的時間他才吃力地一點一點擡起手臂,穴脈倒是給他解開了,行動反而比之前更加受限了,感覺身體完全不像是自己的。

蕭千夜額頭的青筋劇烈地一跳——帝仲那家夥,不會真的是想順手把他扔到太曦列島來對付別雲間的吧?

但是相比起這件事,他其實更在意的是凝時之術產生的預言之景,既然他都能清楚地看到上天界墜亡的畫面,帝仲不可能看不到,但他什麽都沒有說,好像對如此慘烈的未來早已經坦然接受。

他無力地再次垂下手臂,感覺每一天都度日如年,分外煎熬。

太曦列島的局勢依然嚴峻,雖說已經奪回了至關重要的帝都望舒城,但滲入了二十年之久的修羅場其實早就在各地生根發芽,忠心耿耿的六部明知主帥已死仍沒有要撤退逃跑的意思,反倒是重新召集了人馬劃地為營誓死抵抗,眼下戰線的推進艱難又緩慢,好在白兆霆是個年少參軍頗有建樹的皇子,如今更是人心所向,所到之處的百姓皆列道歡迎,也讓負隅頑抗的反賊更添壓力。

沒過多久,一只鶯鳥銜著一個藥囊千裏迢迢地回到太曦列島,裏面只附帶了一小行建議的小字,說是用於治療被解朝秀迷藥控制的軍隊。

白兆霆認真捏著信箋,看著那只活潑的鶯鳥在自己的窗台上懶洋洋地打著盹,也不知是被什麽樣莫名其妙的情緒影響,他甚至沒有找禦醫確認真偽就果斷交給了孟海,讓他盡快安排制藥救人。

天工坊的小工匠韓誠召集了不明真相的師傅們,苦口婆心地勸說了很久,一輩子跟著巨鰲混跡黑市的老手藝人聚在工坊裏認真思量,終於有人掐滅了手裏的煙槍,決心留下來重新開始。

一晃眼冬去春來,四月的陽光溫暖而稀疏,微風中帶著來自各地勝利的戰報,這座古老的流島也如枯木逢春,到處都綻放著勃勃生機。

但四月也是一個多雨的季節,明明早晨的時候還是晴空萬裏無雲,到了黃昏沒來由地吹來一陣涼風,很快細雨如斷線的珍珠淅淅瀝瀝地墜落,不一會兒整個帝都城就籠罩在一片朦朧的水霧之中,飛瑯坐在重光樓一側的房間裏,看著夜幕轉黑之後街道兩側點起的燈籠,火光搖搖曳曳映出行人匆忙的身影,一切看起來都恢復了平靜。

日子過得真快啊,想起那時候他在弦歌島的地下皇陵裏醒來,一睜開眼睛看見兩個狼狽的陌生男人如臨大敵地看著自己,他還來不及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就驚訝地發現自己被送到了千裏之外素不相識的太曦列島,莫名其妙就被外面白琥帶領的十萬大兵圍得水泄不通,還有虎視眈眈的相柳,伺機潛入的機械魚雷炸彈,他就這麽毫無商量余地地被卷入了一場驚天的政變中。

直到飛鳶帶著蕭千夜找過來,太曦列島的局勢在一天天明朗,伴隨著別雲間勢力的土崩瓦解,一場聲勢浩大的反擊也終於拉開帷幕,但眼看著這個國家一天天恢復元氣,他的心卻每天都被更多的擔憂填滿,時常就會失神地凝視著高空的某個點,他知道在這樣的看似和平的背後隱藏著無人知曉的危險,卻只能以這樣沉默的方式為心中掛念的人祈禱祝福。

“哎……”飛瑯忽然嘆了口氣,就在他微微失神之際,房間門“吱”的一聲被人推開,那個在密室裏沉默如死躺了三個月的人終於走了出來,飛瑯還是有些驚訝他的出現,上下打量著蕭千夜,感慨萬分的笑了笑:“真是準時啊,說了三個月,少一天都不讓你亂動。”

蕭千夜一手扶著房門,長達三個月的臥床休息雖然讓他的傷勢愈合,但動作僵硬似乎還沒有完全適應,好在氣色確實比之前好了許多,也讓飛瑯默默松了口氣。

蕭千夜慢慢走上來,或許是被強迫休息了這麽久,他似乎也褪去了之前的心浮氣躁,低道:“飛瑯,聽說這段時間你也在幫著白兆霆對付叛軍,現在太曦列島的收復越來越順利,估計要不了多久就能徹底解放了,你身上的穴脈應該也解開了吧,等此間事畢,你也回浮世嶼去吧。”

飛瑯很從容不迫地看著他,微微一笑:“飛鳶走之前曾和我說過一些事情,說最開始你是打算讓他送你去上天界的對不對?怎麽躺了三個月,忽然間改變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