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平成街隸屬鹽官縣,再往上是臨江,地處江南一代,要去往都城,先要坐船,然後再轉陸路。

入選家人子的女子都會被內侍統一帶到船上,姜肆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楚家夫婦病了,所以拖延了時間。

姜肆當然知道他們倆為什麽病了,楚家小民出身,攏共攢不下多少銀子,他們夫妻兩個生了一兒一女,女兒楚晴乖順,小兒子楚朗卻有些叛逆,夫妻兩個不敢把錢留在家中,怕小兒子偷拿,所以都帶在了身上,昨天被姜肆一頓薅,渾身家當只剩下半貫銅錢,氣也氣出病了。

他們還是住在永福客棧裏,姜肆去抓了藥,托小夥計熬了端進房間裏,楚母在床上,楚父悶著頭坐在旁邊。

姜肆看一眼楚母,目光輕輕落在楚父臉上。

她雖然才在楚晴身上活過來兩日,卻也知道,這個家裏當家做主的看似是楚母,實則是楚父。只是他幾乎不怎麽說話,悶不吭聲,便把楚母顯出來了。

這會兒姜肆端藥入門,還沒進去,楚母瞬間哭號起來:“我怎麽生了你這麽一個不孝的玩意兒啊!”

姜肆站在門口,臉色無辜:“娘,你說什麽呢?女兒哪裏不孝順了!你看,我還特地去幫你買了藥。”

楚母一口血差點嘔出來:“拿了家裏的錢,買個藥也算孝心?”

姜肆嘖了一聲,原身也就是被父母恩情和孝道捆住了,要換成她,別說把自己活活餓死,她能把楚父楚母給整死。

至於現在?她把藥放下,正色道:“我知道你沒病,想拖延時間是不是?”

楚母那樣一個能為了十兩銀子把女兒賣了的貪財人,昨兒在樓下答應內侍送楚晴入選家人子也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父母在,不遠遊,如今她裝病,不過是為了借孝道壓住姜肆。

內侍擢選家人子是有期限的,到三月初三,所有被選中的家人子就必須入宮了,而從臨江到京都,至少有十日的路程,如今已經二月底了,底下的內侍興許這兩日就要啟程京都,可沒那個功夫再等姜肆伺候楚母病好。

所謂的被未來的榮華富貴打動也只是障眼法,他們只在乎眼前能拿到手的利益和好處。

楚母哭號的聲音頓停,轉瞬又露出笑,仰面靠在床頭櫃上:“我的乖女兒,既然你知道了,那我這病也沒必要再裝了,你聽娘的話,好好留在咱們鹽官,別想著去那什麽皇宮裏頭,宮裏頭再好,那也是去當伺候人的奴婢,當奴婢的生死不由己,哪裏比得上杜府呢?”

要是換做原來的楚晴,可能也就被她這幅拳拳愛女之心感動,當真留下來了。

可現在活著的是姜肆。

她當著夫妻倆的面嘆了口氣:“爹、娘,你們怎麽傻了呢?宮裏頭出來的大人們都已經記了名,那女兒注定了要進宮的,你們總不會覺得杜府有能耐和宮裏搶人吧?”

“還是你們覺得只是生個病,就能拖住人?”姜肆站在原地笑,“女兒出去買藥的時候打聽清楚了,今年宮裏頭出來選人的隊伍有三支,另兩支往濟川和長琦去了,那兩支隊伍選中了當地頗有美名的姑娘家,可來咱們這的內侍還一無所獲。”

外頭只有這麽一點兒消息,可姜肆是誰?

她要是還沒死,就是這大齊板上釘釘的皇後!

上輩子她出身名門,父親是一代大儒,皇子之師,帝後曾經有心想替太子求娶姜肆,可姜肆自個兒沒看上太子,選中了當時的六皇子薛準,後來夫妻倆成婚三年,三年之間風起雲湧,太子被廢、兄弟相殘,薛準是最後的贏家。

如果薛準登基,她必定是元後。

然而她死了。

姜肆出神了片刻,卻很快醒悟,她常在宮中行走,從前也是被當做太子妃培養的,當時的皇後雖然不賢,卻也是真心想要姜肆成為太子妃,宮內的一些事務她也常常和姜肆提起。

宮裏勢力分三股,皇帝親衛、內宮官宦以及掖庭。前兩者都是面上權勢大的,可掖庭也不容小覷,掖庭又分兩支,一支是掖庭令,另一支是永巷令。

這兩支都是掌後宮之事,但也有區別,掖庭權力更大,采選的多為官宦之家的女子,永巷則是從民間挑選女子進選,前者能直接進後宮封采女、美人,後者進宮是家人子,卻也有參選的機會。

樓下的那些內侍就是出自永巷令,永巷之間也有爭鬥,誰負責挑選出來的家人子能一步登天,領她進宮的人自然也有受益,這就是他們的投資。

有利益當然也就有競爭。

選中姜肆的這一支沒有挑到足夠有潛力的家人子,本來就著急,不然也不會在冒雨的天氣還在街上行走了。

姜肆臉上帶了點笑,懶得再掩藏自己了:“娘,女兒進宮是必然的,你只是病了,安神藥喝上兩盅也就好了,不過你要是想留下我也不是不行,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