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五章 連夜雨

“下雨了。”

轎子裏的季惜惜才恍過神來,喃喃了一句。

她臉色蒼白得厲害,眼神中滿是恐懼。

但她還是伸手掀開轎簾。

“恩相,下雨了……你……進來避避麽?”

賈似道回過頭來。

他有轎子,就停在一邊,此時只是下了轎,站在宮城外等待官家的召見。

七月末的雷雨才開始下雨滴便很大,打在賈似道的官帽上,他不以為意,只是眯了眯眼,上下打量了季惜惜一眼。

季惜惜真的很漂亮,像是用玉雕琢出來的美人,整張臉無一處不精致。

賈似道目光下移,只不知她的身子是否也同樣完美。

季惜惜腰肢輕轉,擺出我見猶憐的姿態,拿她那勾魂的眼癡癡看著賈似道,像是好愛慕他……

她太害怕了。

見到官家,她會死。

只有賈似道高擡貴手她才能活,她知道賈似道是好色的,於是拿出勾人的本事。

“恩相……”

賈似道眼神已恢復了清明,轉過身,背對著季惜惜,開口道:“我說過,你不會死。”

“奴家殘柳之姿,死不足惜,亦不怨恩相。聽說恩相鄂州一戰退敵……”

“官家問,你便老老實實說,我不需你添油加醋。”

“可奴家犯了欺君……”

“真蠢。”

季惜惜一愣。

賈似道擡手指了指遠處跑過的一群官員,譏道:“滿朝士大夫,盡是些無藥可救的蠢貨。只當丁青皮是政敵,盡日只知彈劾、彈劾。爭權奪勢而已。”

“恩相金玉良言,可奴家愚鈍,未聽明白。”季惜惜柔聲說著,表示出好奇與仰慕。

“一心爭權奪勢,卻不知何謂權柄,豈非可笑?”賈似道的談性也因此而增,道:“權從何來?聖心。”

“聖心?”

“丁大全之勢,真在於他的左相之位?真在於他那群屍位素餐的黨羽?可笑滿朝青紫,無一人能看到根本。尚不如一伏蟲。”

賈似道譏諷之意更甚,在雨中擡了擡雙臂。

“庸醫只知治標,我賈師憲不屑為之,出手則治本。”

他這才回過頭,看著季惜惜,道:“我不像那些像蛐蛐一樣的蠢材,只會咬著丁青皮,咬他的皮肉。我從未將丁青皮放在眼裏,聖心一移,他便是我腳下一只蟲……”

季惜惜再不懂黨爭之事也聽明白了。

她知道賈似道要對付的是誰了……

……

閻容一覺睡醒,伸了個懶腰,只覺十分愜意。

“喵。”

一只獅貓輕輕巧巧躍過來,沖著閻容便喵了一聲。

這獅貓通體雪白長毛,耳朵裏帶些粉,雙目湛藍,聲音裏還帶著些許不滿。

“你這小東西,我睡會怎了?”

“喵。”

“你可算醒了,快來陪我下雙陸。”趙衿已追著獅貓跑過來,沖著閻容嚷道,語調與她的貓一模一樣。

閻容懶得理她們,自又翻了個身,掀了薄毯,伸展著她傲人的雙腿,招宮女來按揉。

“這般多人侍候你還不夠?”

“她們笨死了,與她們下雙陸好沒意思。”趙衿一把抱起獅貓,問道:“小於菟,你也討厭下雨對不對?”

“一會你該向皇後問安了,回來再玩吧。”

“要去也該你去,我可不去。”趙衿不喜歡謝道清,輕哼一聲。

閻容悠悠道:“雨真大,我也不去。”

趙衿於是一招手。

“快,把雙陸擺上……”

“官家。”

“官家。”

“喵。”獅貓迅速轉頭一看,似感覺到趙昀身上可怕的怒氣,倏然逃開……

“爹爹,誰又惹你……”

“你舅舅在淩虛閣,你去找他鬥蛐蛐玩。”

“真的?”趙衿大喜,趿了鞋便跑。

一群宮人連忙行禮,快步跟了上去。

……

閻容一開始還恃寵而驕,漫不經心地倚在那。

“哪個不開眼的又惹官家……”

漸漸地,她感受到了趙昀的怒氣不同於尋常。

那妖冶之姿終是收了起來了,她起身,愣愣看著趙昀。

“你勾結內臣、外臣,招權納賄;你排除異己,陷害忠王、皇後。這些,朕都可以包容,旁人當朕昏庸,當朕真看不明白,誰知朕心知肚明,只因信你最忠心於朕。”

閻容大駭,連忙跪下來。

“甚至,你妒忌季惜惜、趕走她,朕還是可以包容……”

“陛下,臣妾……”

“住口。”趙昀的聲音不大,透著股冷冽,“朕還沒說完。”

閻容卻越來越怕,身子已忍不住顫抖起來。

她肆無忌憚,聲焰囂天之時,能把整個臨安,甚至大宋踩在腳下。

但這一切權力都來自眼前的天子,一旦天子變了心,她不過是空有一副皮囊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