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一章 蜀人(第2/3頁)

那漢子偏是不吃面前的油花子,如不經意般又笑問了一句。

“哥哥覺得自己是大宋百姓嗎?”

郝二富愣了一愣,一時竟是答不上來。

他還真就沒想過這問題,這一年半,每日就是忙,看著日子有奔頭,心裏就未想別的。

“額……額是吧?有戶籍哩。”

那漢子傾過身子,低聲問道:“哥哥能否將戶籍文牒賣給我?出個價。”

郝二富一驚,瞪大眼睛。

“大兄弟,買這東西做啥?”

“謀個小吏當當。”

“那簡單呀,大兄弟落個戶籍,等個一年……”

“我就是等不及,哥哥賣嗎?”

“肯定會被查出來的。”郝二富連忙搖頭,按著郝狗兒就吃東西。

等他再一擡頭,對面那漢子已不知去了何處,只留下一碗動都沒動過的油花子。

郝二富正盯著那碗發呆,一柄刀已放在桌上,他不由嚇了一跳。

“額沒有……沒想吃你的油花……咦,賀哥哥?”

眼前竟正是當初帶他逃難到關中的賀順。

賀順並未披甲,卻換了一身嶄新的戎裝,威風凜凜的模樣,指了指郝二富,笑道:“我說眼熟呢,原是我的恩人啊,你叫什麽來著?”

“郝二富。”郝二富絲毫不覺怠慢,喜道:“賀哥哥不是在子午關嗎?額正想給你送年貨哩,額家裏有塊臘肉……”

“不收。”賀順笑嘻嘻道:“我早升官了。”

他隨手丟了幾文錢在桌子上,捧起那碗油花子便吃。

“哥哥,這油花子是方才一人,他問額買戶籍……”

“看到了,鬼鬼祟祟,見了老子就跑,不用理他。”

郝二富大驚,問道:“真是盜賊?”

“他問你什麽了?”

郝二富從頭到尾說了,愈發覺得方才那人有些奇怪。

賀順卻是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道:“不用理他,東邊來的,能有甚能耐?”

“哥哥是說……”

“我問你,你日子過得好嗎?”

“當然好。”

“你鄉鄰們日子過得好嗎?”

“那也好。”

賀順咧嘴一笑,道:“那便是了,既然這般,東邊來的小魚小蝦能鬧出什麽大動靜?哦,對了,你是個鰥夫吧?”

這話問得太直接,郝二富一愣,想到死去的婆娘,很是傷感。

賀順已大咧咧道:“官府這邊,希望你們這些鰥夫啊寡婦啊還是能再娶再嫁,人口少嘛。也不是逼你們,但反正再娶再嫁有好處。”

郝二富撓了撓頭,一時也不知說什麽才好。

他心裏還記著死去的婆娘,但終究是老實聽話之人,這日回家之後,便依賀順說的,找了坊長表示願意再娶個婆娘。

沒幾日,便有媒婆上門,為他牽線搭橋,尋了個在衣甲坊做事的寡婦徐氏,簡簡單單便成了親。

郝二富也忘了問再娶個婆娘官府還能再給什麽好處。

但成親當夜,徐氏說了一句“官府盼著咱們的日子好過起來”,郝二富便心安下來。

落地生根,他覺得自己也是個蜀人了……

……

成都。

張玨再次看過一封長信,目光中泛起沉思之色。

信是秘信,程元鳳親筆所書,內容說來簡單,很擔心李瑕有不軌之心,就此詢問了他,並希望他以大宋社稷為重。

張玨之前確實沒想過這些事。

他起於微末,半輩子都擱在釣魚城上,這一兩年來只想著將成都府路治理好。

不得不從此時開始考慮這個問題……

思來想去,張玨最後還是起身,換了便衣,也不帶隨從,自往外走去。

在西城沽了兩壺濁酒,切了幾斤豬頭肉,出了城,一路到了清水河畔,只見田間有一片房屋。

張玨進了其中一間,只見一老農正在院中喂雞。

“蔣老。”

“安撫使來了。”

“帶了兩壺酒,請蔣老溫一溫。”

張玨遞了酒菜,自然而然接過老農手裏的蚯蚓幹,喂了雞,進屋。

堂屋中的香案上擺著個牌位,張玨先是倒了杯酒,擺在牌位前,看著那“宋故四川總領余玠公靈位”幾個字行了一禮,方才轉身在桌邊坐下。

“朝廷已為余帥平反,等在成都建個祠堂,我們將牌位搬過去吧。”

“安撫使難得有空過來,該不會只為說這事?”

張玨苦笑,道:“近來遇到了個難題,想問問蔣老。”

他面前的老農名叫蔣凱,曾是余玠幕下的監簿官,去年才從九頂城下來。

兩人飲著酒,張玨細說了近來之事……

“安撫使覺得李節帥可真有反意?”

“不知……或許有吧,蔣老以為呢?”

蔣凱沒回答,擡手指了指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