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五章 誰的機會

臘月二十。

天才亮,錄書老走進漢中張家的大堂上,只見張弘道已早早起來,正在打理他漂亮的小胡子。

“五郎,小老兒已將王蕘安置在城北驛館中,輿情司也已安排人在他周圍。”

“大過年的,跑來壞我心情。”張弘道頭也不擡,道,“下封拜帖吧,邀他飲酒。”

自有跑腿的下人去做這事。

錄書老則是幕僚,是智囊。

他揮退旁人,在一旁坐下,問道:“五郎可想過,郡王為何讓五郎來招待王蕘?”

“總不能是為了讓我出氣吧?”張弘道笑著反問了一句。

之後,他神色正經下來,道:“我也在想這事,郡王是想給王蕘一個下馬威,掌握主動權。或是還信不過王蕘?讓我探一探。”

“李璮準備多年,勢必要反的。”錄書老道:“但王家父子的立場,著實奇怪。”

“想不通的地方太多了。”張弘道揉了揉額頭,道:“王文統多年來明目張膽助李璮謀反,還能得忽必烈重用。而我才做了一點小事,忽必烈卻已命令九郎殺我。”

“可能忽必烈並不信任王文統,因此王文統還是決意謀反。”錄書老道:“而王文統主持中書省,要麽是極有利的情況。要麽……”

“要麽忽必烈一直在提防著他們,他們的一切所作所為都被忽必烈看在眼裏。”張弘道話到這裏,又低聲譏了一句。

“小聰明。”

“正是如此。”錄書老便是要將這些可能給張弘道羅列清楚。

“待我與王蕘談談便知……”

……

城北驛館。

幾盤小菜、兩壺美酒擺在桌上。

對坐的兩人坐姿頗有不同。

王蕘一腳踩在酒壇上,不時哈哈大笑,顯得十分豪放而放松。

但他身子是向前傾的,直勾勾地看著案幾對面的張弘道。

張弘道沒笑,臉色有些平淡,身子則是微微後仰。

“五年了吧?”王蕘笑道:“當年五郎為了捉拿到李郡王,可是嘔心瀝血啊。如今再一看,原來是為了找個妹夫,哈哈哈……”

“再回頭一看,原來令尊當年為李璮出謀劃策,是為了自己能平步青雲,得忽必烈重用?”

張弘道話到這裏,擡起酒杯,道:“中書省相公之子……該喚作王衙內,來,敬王衙內一杯。”

“家父是為了保護大家啊!”

王蕘忽然喊了一句,顯得很是激動,又道:“五郎總責怪家父在忽必烈面前把所有事全盤托出。可你想想,忽必烈有因此責罰誰嗎?不正是因為家父的坦蕩,打消了原本的猜忌。”

張弘道大搖其頭,道:“牧樵又是這樣,凡出了結果,便給自己攬功,當我不知?”

王蕘又把頭往前湊,道:“五郎果然是了解我,那該知道我這謀逆之心,天日可鑒。”

他自以為說的話頗為風趣,那張大嘴又咧開來。

張弘道只好再向後仰了些,問道:“以令尊今日之權柄,還舍得叛忽必烈?”

王蕘先是很自信地拋出了一個稱呼。

“齊王……”

張弘道明白這指的是李璮。

以前,李全就想讓宋廷封他為齊王而不得。如今,李璮必是要這齊王的名號了。

“齊王是我姐夫。”王蕘笑道,“也是家父的女婿,忽必烈怎可能真信任家父?當然是據齊魯以舉事,齊王復為盛唐之主,家父繼作玄齡之臣。”

“玄齡之臣?你們這是把李璮認作唐太宗,也把自己當作是開國的房玄齡了?”

王蕘攤開手,道:“不然呢?”

張弘道不屑地笑笑。

他雖沒說出口,但笑容裏的意思很明顯——李璮還不配。

“怎麽?”王蕘問道:“五郎莫非以為你妹夫比我姐夫更有實力不成?”

“不知這‘齊王’是誰封的?是宋國還是蒙古?總不會是自封的吧?”

“只要有實力,哪怕是自封的,也能讓蒙古、宋國承認。”

張弘道問道:“李璮只想當個齊王?”

“不妨實話與五郎說一句。”王蕘道:“如今忽必烈北征,家父可於燕京響應,與齊王裏應外合,一舉奪得天下。”

“我也不妨與你說句實話,忽必烈已命張、史、嚴等諸家世侯防備山東。”

王蕘笑了笑,問道:“若有家父在燕京響應,再加上史天澤於開封起兵呢?”

“史天澤?”張弘道放下手裏的酒杯,目露沉思,“可靠嗎?”

“自是可靠,他早已答應了。”王蕘道:“值此時機,漢人已可聯手奪回中原!”

他眼睛愈發明亮,繼續開口勸說起來。

“齊王、李郡王、史天澤,只要這三家聯手,不,還有張家,我眼前不正是你張五郎嗎?想必到時令尊只要見到我漢家男兒的聲勢,必定願意聲援。如此一來,驅除蒙虜豈非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