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章 敵急(第2/2頁)

“孫兒並非此意,而是……”

“而是嫌我老而無用了?”

吳澤當然不是這意思。

吳潛並非沒有別的事情要處理,事實上整個關中在太平時節的治理都有夠他忙的了,戰時他要處理的也不止是南線,而是整個大戰場的後勤調度、以及整個關中的堅壁清野。

連他都要到藍關來,已經說明了整個川陜已經到了極限。

此時吳潛卻不說這些,笑著拍了拍吳澤,不讓孫子說話,自顧自地說起來。

“那日,我與你說謝安的功勞不夠,那何等功勞才夠?當收復失地、四海歸一。收復是功是罪,已非我所能考慮,今日只談如何做。”

“是。”

“我們與蒙古國力之差距,須有大勝方能彌補,一場兩場,不夠。我說不準還得勝幾場才夠,想來是看不到那天了。只說……開始扭轉國勢的第一場大勝,由王堅在釣魚城打出來了。此次,是第二場,沒有釣魚城的地勢,且蒙軍數路來犯,我們一路都不能輸。”

話到這裏,吳潛嘆息道:“難。”

當然難,若說釣魚城一戰是奇跡,扭轉國勢需要一次次的奇跡。

“越是難,心氣越不能泄了。關中沒有兵力來支援,只有我這手不能提的老朽來,來給將士們鼓鼓勁,我們咬牙撐到蒙虜撐不住的時候,那就是勝了。”

有這樣地位夠高的人坐鎮,士卒才不會起投降的心思。

戰意高、足夠堅決,大概就是楊大淵與王堅之間的區別。

吳潛說著這些,疲憊地躺下。

“觀這幾日攻勢,我感覺蒙虜已經急了……也是,搶擄慣了的強盜,開戰一月猶未見戰利品,如何能不急?”

“不怕他們急,急也攻不上來。”

“依蒙軍攻蜀戰例,不少山城都是被他們夜攀險地、偷襲得手,你莫當他們只會騎馬射箭,不可懈怠。”

“是,請祖父好好歇息,孫兒這便去巡城。”

……

吳澤本是翩翩貴公子,短短幾日戰事卻讓他臉上的皮膚都顯得有些粗礪起來。

他成長得卻極快,愈發沉穩。

有些人就是做什麽都有天賦。就像吳潛,年紀輕輕便能中狀元,勝過許多寒窗苦讀的人。

吳澤亦是如此,習文學武,治軍打仗,上手都很快。

他如今已代替戴先生,暫時當摟虎的參謀。

那戴先生說是讀書人,其實都沒有功名,只是識得字、會算帳。吳澤出身於狀元門第,自覺至少做得不會比戴先生差。

但這夜與摟虎坐在望台上閑聊,摟虎卻說吳澤不如戴先生。

“戴先生平時都給將士們提心氣,吳郎君便不會。”

“要如何提心氣?”

摟虎想了想,招過一個士卒,道:“栓娃你來說,想讓吳先生給你說什麽?”

“戴先生說,這一仗我們能贏哩。但額正問他為啥能贏,戍樓就給砸塌了。”

“那你想知道我們為啥能贏?”

“也不是,額跟著將軍打仗,但就是……戴先生沒了,有兩日沒給額們談心哩……”

吳澤沒做過這些,也不敢貿然學著前任參謀去開解士卒,只試著給這栓娃說說為何能勝。

想了想,他說的還是吳潛剛才說的那句。

“我們能撐得住,蒙虜撐不住。蒙虜打多久,我們就守多久,最後肯定是他們先撤。他們還忙著爭權、爭財,已經急了。”

“那我們這路守住了,其它路破了怎麽辦?”

吳澤就苦笑,道:“放心吧,我們這路是最難打的……”

忽然。

摟虎猛地站起,張開他的弓,對著懸崖一箭射出。

那分明不見人的黑暗中響起一聲悶哼,有人滾下懸崖。

“敵襲!”

正月末的夜色很暗,稀薄的月光中人影難辨,望台上的篝火卻照亮了摟虎與吳澤的身影。

“嗖!”

摟虎縱身一撲,將吳澤撲倒,再一回頭,只見黑暗中已有一支支鉤索鉤在城垛上。

在這開戰之際,他心裏卻還浮起一個念頭。

“吳相公說的對,蒙虜果然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