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九章 撐(第2/3頁)

沒想到宋軍沒有中計,只是遠遠綴著合丹,與合丹的主力拉開了很遠的距離。

當哈蘭術、忽剌出領兵出冰草台,卻無法得到合丹的支援,最後反而敗退。

蒙軍士氣為之一頹,宋軍遂趁勝追擊,把防線拉到了黃河附近,與蘭州守望相助。

合丹失了銳氣,不敢強攻,雙方便對峙起來。

這一戰,對於楊奔、宋禾這些年輕的騎兵將軍而言,受益匪淺。

如果沒有李曾伯,他們一股腦地追上合丹,只怕此時腦袋已被斬下來堆在蘭州城下了。

經此一戰,楊奔像是一夜之間成熟了不少。

若說收復河西之前,他想像霍去病一樣建功立業,如今他更在乎的則是守衛疆域或開疆擴土的過程,而不是封狼居胥的結果。

李曾伯讓他明白,腦子裏裝太多封狼居胥的狂熱,卻忽略了戰場與士卒、忘了保持冷靜的將領,早晚必死在戰場上,還要害死麾下士卒。

打仗不是求功業,是求活。

戰到最後,死了無數人,活下來的人自然會有功業……

這日,楊奔巡視防線,忽皺了皺眉。

“彭有余!”

“在!”

“你麾下士卒少了一個,哪去了?”

彭有余回頭一看,向旁邊的士卒問道:“新兵呢?”

“不……不知道。”

楊奔臉色已冷了下來。

這一什人原不是他麾下人馬,是因楊奔的兵馬折損太多,李曾伯便把李澤怡留下的兵馬補充過來。

今日竟出了逃兵。

“還不給我找?!”

“將軍,那新兵叫李丙,是在蘭州時找郡王說要從軍的。”

“我不管他是新兵老兵,追回來軍法處置!”

……

黃河上,宋軍已築起了一道道冰墻。

今日陸小酉正在領兵督建工事,有麾下士卒過來說捉到一個逃兵。

一看,竟是李澤怡留下的舊部,陸小酉氣不打一處來。

“嘭。”

“你他娘的,說要保太平,求著郡王要從軍,領了兵餉,現在要逃?”

陸小酉又是一拳。

李丙被打得摔在地上。

他鼻青臉腫,滿嘴是血,卻是一聲不吭,也不求饒。

陸小酉恨鐵不成鋼,卻知道李丙與別的士卒不同,是兵馬開拔到蘭州後臨時入伍,未經過訓練便直接上戰場,且前陣子李澤怡戰死,李丙又轉到楊奔麾下。

若非能體諒這些,他便直接將李丙斬了。

狠狠打了一頓,稍了些氣,他才終於拉起李丙,喝道:“吭一聲!為何當逃兵?”

李丙一直沒求饒,此時見陸小酉態度緩和,反而哭了出來。

“說!當初說想保太平來投軍,現在不想保了,是嗎?”

“不是。”李丙搖了搖頭,悶聲悶氣道:“我想去蘭州,看看馬瓦兒和她孩子。”

“馬瓦兒是誰?你婆娘?”

“不……不是,不是我的誰。”

“窩囊。”

陸小酉罵了一聲,在李丙身邊坐下,嘆了口氣。

誰沒有人想見的人?

好一會,李丙喃喃道:“我當過驅口,當驅口太苦了,比當兵苦多了,我不怕苦……”

“你是因為換到了楊奔麾下,覺得他太嚴苛了?”

“不是。”

李丙臉上的血也不擦,痛苦地按著自己的頭。

“一睜眼就是打仗,每天都有人戰死,什長死了、將軍也死了,你們都跟沒事人一樣。”

“不然呢?天天哭嗎?”陸小酉道:“李澤怡戰死了,我心裏才……唉。”

這戰場上的每一日,對他一樣也是煎熬。

“陸將軍,我犯了軍律,我是孬種。”李丙道,“請軍法處置。”

“處置肯定要處置,但你不是孬種。我們訓練了好久才拉出來打仗,真比起來還不如你呢。當兵的,哪個沒哭過?”

李丙聞言大哭,道:“蒙軍怎麽殺都還有那麽多,看不到怎麽贏啊,我以為從軍就能立功殺敵,沒想到是這樣,沒想到是這樣……我保不了太平,我只想保一兩個人的太平。我怕我們敗了,蒙虜就殺到蘭州。”

同樣都是上過戰場的人,陸小酉懂李丙的痛苦,攬過他的肩,想了想,道:“知道嗎?蒙虜比我們難受,蒙虜早晚撐不過我們,我們能贏。”

隨著這句話,遠遠地有士卒向這邊跑來。

陸小酉起身,聽了信使的匯報,大訝。

“你說什麽?”

“蒙軍撤了,現已撤往興慶府!李帥喚陸將軍速回大營!”

“……”

李丙愣住。

沒上過戰場的人不能理解他心裏的痛苦。

他覺得每時每刻都那般難捱,覺得戰事綿延仿佛永遠盡頭。擊敗了蒙軍一次又一次,卻始終沒看到雙方優劣之勢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