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二章 盟兵

六月初二。

合丹攻占羅布泊營地之後已過去十天。

他派出了大量的探馬,想得知南面的大漠中阿裏不哥、兀魯忽乃、李瑕這三方勢力結盟到何程度了?有多少實力?

原以為輕而易舉的圍殲戰變成了一場決戰。

這一戰必須要打,但如何打,他現在還心裏沒底。

因為局勢變化得太突然,讓他甚至連情報都來不及打探。只好每日登上烽火台,等待探馬帶信歸來……

羅布泊在漢代的時候“廣袤三百裏,其水亭居,冬夏不增”。正是因為有它的存在,讓樓蘭古國昌盛繁華,成為絲路南道上的要地。

但隨著塔裏木河的改道,致使樓蘭國嚴重缺水,消逝在黃沙之中。

如今的羅布泊只是孔雀河流域一個“東西長八九十裏,南北寬二三裏”的小湖。

但這裏卻保留了很多漢代的遺跡,有漢代的屯兵營盤,營盤外是一道夯土城墻,已經歷千年風霜。漢軍曾屯兵於此,扼守絲綢之路中道,保護商旅。

不遠處還有個烽火台,乃是當年與西北方向的尉犁縣聯絡所用。

每次合丹站在這個烽火台上的時候都會覺得荒謬……他這個蒙古宗王守著漢代的營盤、烽火台;而李瑕身為漢人,卻正在與蒙古人結盟。

其實這些年的征戰,有幾人是為了國與族?都是權力與財富而已,連互相開戰的都是兄弟。

這麽一想,西域之戰是黃金家族的家事,只有李瑕是外人,沒資格插手……

合丹仰頭喝光了酒囊裏的酒,讓人把今日的第七個酒囊送上來之時,終於看到南面有探馬回奔而來。

“報宗王,找到阿裏不哥的敗軍了……”

敗軍?

合丹感覺眼前的場景似曾相識,因此懷疑自己也許是喝醉了。

“哪來的敗軍?”

“……”

一個時辰後,藥木忽兒領著一支殘兵返回了羅布泊,命令他們放下武器,向合丹投降。

阿裏不哥有四個兒子,除了長子明理帖木兒、次子藥木忽兒,另兩個兒子還沒成年。

因此,阿裏不哥一死,其兩萬怯薛軍的兵權自然而然便落在了其長子、次子手上。

但,站在烽火台上的合丹大概數了數,發現藥木忽兒麾下兵馬已不到一萬,且已被打得潰不成軍、丟盔卸甲。

再招藥木忽兒上前一問,合丹的臉色逐漸凝重起來。

在聽說阿裏不哥死了的一瞬間,他松了一口大氣,慶幸最壞的情況沒有發生,阿裏不哥沒有和李瑕結盟。

“哈。”

當著藥木忽兒的面,一個沒忍住,合丹甚至笑了出來。

他背過身,雙手撐著那夯土城墻,心中嘲笑著阿裏不哥,笑他死在李瑕手上。

黃金家族各個兄弟與李瑕交手,蒙哥死了,莫哥重傷逃回後幾乎成了廢人,合必赤也死了,也只有他合丹差點攻破隴西、直搗長安。

李瑕這樣一個對手,阿裏不哥不引為援助,竟是抱著輕視之意,在遼闊的大漠之上設伏兵偷襲李瑕。

那種地勢能偷襲嗎?

還是偷襲一個以偷襲起家的人。

這是乍聽阿裏不哥死訊時的感受,第一反應是這是好事,李瑕就像是個傻子,費盡心力出玉門關,結果只是幫忙殺了阿裏不哥,好啊……

然而再一想,心頭總隱隱覺得有些不妥。

大汗派自己來,人卻是死在李瑕手上?

合丹收斂了笑意,臉色反而陰沉起來。

“阿裏不哥的遺體呢?”

藥木忽兒沒有帶武器,空著手站在合丹面前,臉上還帶著極為疲憊、悲傷的表情,回答問題卻很老實。

“叔叔!阿布的遺體……被……被李瑕又搶回去了!”

合丹臉色更加陰沉。

“你剛才說,李瑕把人頭掛在高竿上。”

“是……是後來搶走的。”

“你們有兩萬人,沒殺掉李瑕?!他只有三百人,還能殺回來搶走人頭?!”

“不是……他逃過了木庫塔格西邊的流沙地帶,穿過死亡沙漠從我們包圍圈的漏洞逃走了。”

“漢人軍隊怎麽可能穿過死亡沙漠?”

“他的戰士很強大。”藥木忽兒低下頭,道:“雖然他是我的仇敵,但我承認那些戰士並不輸給蒙古勇士。”

雖然敗給李瑕的是阿裏不哥的軍隊,但合丹還是感到了強烈的不滿,甚至是強烈的憤怒。

因為李瑕沒死,而接下來馬上就要與李瑕作戰的人就是他。

“蠢貨!這樣的好機會都把握不住!”

合丹咒罵一聲,深吸幾口氣,瞥了藥木忽兒一眼,又看向遠處那些正在被收編的敗軍,等冷靜下來了,才繼續發問。

“怎麽還敗成這樣了?明理帖木兒呢?”

藥木忽兒臉色又是一頹,道:“我們包圍了李瑕幾天,發現他逃出了死亡沙漠。就向西去尋找水源,才抵達塔裏木河,當夜就遭遇了大幾千人襲營。我勸大哥來投降叔叔,但大哥說要報仇,不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