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大柱將傾

劉元禮接過一顆帶血的頭顱,驅馬趕到了李瑕面前。

“陛下,敵將已授首。”

“派人送去給呂文德吧。”

“臣遵旨。”劉元禮正要離開,猶豫片刻,還是問道:“臣不解陛下為何不借機沖散宋軍,一舉兩得。”

李瑕道:“攻宋之戰已經打了太久,元軍已經反應過來了……而且呂文德病重了。”

稱帝、攻宋,李瑕最多只有這三四個月的時間,這是消息傳到開平、忽必烈調兵遣將的時間。

忽必烈絕對會趁李瑕不在時取長安,所以李瑕就不可能真的滅宋,時間一到必須回師。

現在元軍越來越多地趕來襄陽,呂氏兄弟已經意識到唇亡齒寒,不敢打破平衡。

那李瑕也需要宋軍抵擋元軍。

而且呂文德病重了,這種時候要是還想著削弱宋軍,一不小心把宋軍玩沒了,他自己這點疲兵陷在這裏,逃不掉。

“陛下怎知呂文德病重了?”

李瑕隨手一指,道:“那個人,與元將的首級一並送過去。”

劉元禮順著李瑕的手指一看,只見是個衣著華貴、相貌文雅之人正縮在一邊瑟瑟發抖。

“呂文德的心腹親吏陳元彬。”

“陛下饒命!學生因看不得呂文德貪婪無度,且動不動起意要殺學生,欲投奔陛下,未曾想半路被元軍捕獲。千錯萬錯,只求陛下莫把學生交給呂文德……”

……

哭求似乎無用。

陳元彬還是被押往了呂文德軍中。

因為恐懼,他的雙腳一步也不肯邁,但膝蓋在地上磨著,還是硬生生被人拖上了戰台。

戰台上的將領他是那般熟悉,卻又那般陌生。

讓他愈發恐懼。

“……”

“既然呂少保欲代宋主議和,吾皇便將這元將首級賜於呂少保。”

“嗯。”

“還有這個漢奸,呂少保自行處置吧。”

“嗯。”

呂文德又是沉悶地應了一聲。

“還盼呂少保莫敗了。”

“不會敗,請吧……”

陳元彬大哭,轉頭看著那兩名要離開的唐軍士卒,哭求道:“不要,帶我……”

他們已離開了戰台。

呂文德用那蒲扇大的手捉起博羅歡那光禿禿的腦門,把整個頭顱都提了起來。

然後,他用另一只手重重給了博羅歡一巴掌。

“啪!”

陳元彬脖子一縮,心駭欲死。

只聽呂文德自罵道:“狗虜,敢耍老子。”

“啪!”

他又抽了博羅歡的腦袋一巴掌,下令道:“送到陣前,威懾元軍。”

“是!”

“傳令下去,呂師留、呂師山部不必再西防,給老子壓上去攻打元軍兩翼。”

“是!傳少保軍令……”

陳元彬抖得更厲害了,努力把身子縮到最小,哭都不敢哭出聲,唯恐引起呂文德的注意。

但等到所有軍令傳達,戰況對宋軍越來越平順之後,呂文德還是看向了他。

呂文德背上瘡發作,愈發痛楚,甚至哼了一聲。

但他身為三軍統帥,不能在這種時候歇,於是看向陳元彬的目光愈發可怕起來。

“拖過來。”

“少保,少保,學生是豬油蒙了心啊……”

“天還沒亮。”呂文德自顧自道:“老子打敗元軍之前還不睡。”

“少保饒了學生吧!嗚嗚……”

“從腳趾頭開始,一寸一寸地鉸。要是元軍大敗之時他還沒死,老子賞你一萬貫。”

這句話,呂文德已是對著身邊的親兵說的。

陳元彬巨恐,恨不能暈過去。

下一刻,鞋已被褪了下來,那親兵毫不留情,一刀便鉸下他的腳趾。

“啊!”

“一寸寸,慢慢來……”

戰台上,慘叫聲就這樣回蕩,與遠處的戰場相互呼應著。

……

襄陽城頭上,呂文煥望著城外的戰況,在天光將亮時擡手下了軍令。

“傳令下去,水師隨本將出戰。”

“將軍,呂少保是讓你出城支援他。”有將領上前提醒道,“水師抄元軍後路,萬一激得元軍與呂少保魚死網破……”

“本將自有分寸!”

呂文煥按著刀轉身走下城頭,語氣愈發堅決地強調了一遍。

“水師隨本將出戰。”

他是襄陽守將,首先要保證的是襄陽城的安危。

但最讓他感到危脅的不是李瑕,而是鹿門山。

李瑕兵少且疲備,攻不下襄陽,戰略的本質無非是嚇唬宋廷;鹿門山才是頂到襄陽咽喉上的一根刺。

百家奴都被逼到漢江邊了,為何還敢如此囂張?

因為身後有鹿門山城壘容納援軍,保證他的退路安全,還可以隨時支援。

此戰呂文德擊敗百家奴已不難,但如何給膽敢渡江的蒙軍重創?如何打擊鹿門山城壘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