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問策

◎那麽錢、糧、戶籍等緊要事,到底叫他管哪一樣合適呢?◎

金燦燦拍著翅膀在他眼前緩慢地飛了一圈。

哦, 衛景平懂了,它是在說衛景川太慢了, 它等不及先飛過來了。

衛景平屈起手指彈了彈它:“小心三哥拔光你的毛。”

一人一雕“交流”了片刻, 衛景平又拿出地圖來看,還順手拿出本子來,將途中所見以日記的形式記錄了下來。

記到濁河的時候,他想:如果漢時曾是水鄉澤國的張掖郡如今都缺水, 那龍城郡必然也有用水困難的問題, 他到了, 頭一件事就是去看看水。

一路西行過來所見的行腳商和商隊並不是很多, 可見朝廷並不怎麽做北邊的生意, 這怎麽行,沒有商品流通, 哪兒來的錢呢。

還有是不是遇到的各處赴龍城郡的兵丁,跟他想象的也不同, 跟上林縣校場上的兒郎一比, 幾乎可以說是“烏合之眾”了。

等他記錄完這兩天在張掖郡的所見所聞所想, 門外一聲馬嘶鳴, 衛景川趕到了。

衛景川不是一個人來的,他在路上還混了個搭档, 那是個穿青衫帶方巾蓄著五柳美髯的中年男子,他生得身材高大,濃眉細目,舉手投足一派儒雅通透之氣,他身後跟著兩輛馬車, 一輛看著是載人的, 最後一輛上面堆滿了重物, 隔著大老遠就聞到了一股藥味兒,想來是藥材了。

衛景平正在疑惑此人是做什麽的,前頭一輛馬車裏有人撩起簾子唾了一口,指著青衫男子的鼻子大罵:“阿玨你個臭小子誆我來這個鬼地方,凍死我了……”

阿玨。

聽聞新任龍城郡太守名叫柳承玨……衛景平見那青衫男子氣宇不凡,想來他就是自薦願往龍城郡擔當太守的柳承玨了,趕緊拱手一揖道:“在下是甘州府的衛景平,敢問可是柳大人?”

衛景平在心裏嘀咕:這人應該比他提早一個月動身,怎麽現在還沒走到龍城郡,難道他不急著赴任的嗎?

“正是本官。”柳承玨拱手還了禮:“我已聽你兄長說過你了,你是甘州府秋闈的解元。”

他來的路上馬車陷在溝坎裏出不來,恰好遇到衛景川打馬路過,見狀就跳下馬來用大到幫他將馬車輪胎給別了出來,又一問都是去往龍城郡的,幹脆就結伴同行了。

見衛景川這麽魁梧高大,想著衛景平衛解元也一定是個敦實男子經得住西北的風霜,沒想到一打照面,對方竟是個眉清目秀的少年郎,這可讓柳大人唏噓不已。

心道,他們粗老男人來這裏吃風沙就算了,你這般人物要是被吹打一番,來日黑皮糙相的,豈不是叫從前見過他的閨秀們心碎了一地。

這時馬車裏面扔出來個土疙瘩,照著柳承玨就打:“臭小子你還走不走了?”

“馬上就走,”柳承玨跟受了氣的小媳婦兒似的:“二叔你別動怒啊,怒傷肝,得了病醫者可是不自醫的哦。”

車裏坐的須發花白的男子是他二叔柳仲喜。

衛景平訝然道:“柳先生是大夫?”

柳承玨點了點頭道:“我身體不好,到哪兒都得帶個大夫。”

說完拍馬車裏那位大夫的馬屁:“是吧二叔,我得的是疑難雜症唯有二叔能治。”

衛景平憋住笑:“……”

看來柳承玨拿了龍城郡太守的任命書之後專程回了一趟原籍,把自己當大夫的二叔給哄來了,心道:龍城郡那不毛之地一下子去了那麽多人,很多人提著心勁長途跋涉,到了地方心勁一松難免要生病,一旦生病,要是缺醫少藥的,就只能看天看命了。

而朝廷也只遣來幾名隨軍的軍醫,人家自然顧不上百姓的,所以柳承玨事先想到了這一點兒,沒有即刻赴任,而是回去“請”了一名大夫來,看後面的馬車上載著的藥材,想必是他采購了帶往龍城郡以防有人生病了得不到醫治的。

雖然與柳承玨才見這麽一會兒,但他帶著大夫和藥材上任的事讓衛景平立馬覺得此人十分可靠,他沒來錯龍城郡,更沒投奔錯人。

這時候天空黑沉沉地壓下來,片刻功夫之後就飛舞起鵝毛大雪。

“走吧。”柳承玨被他二叔催促著,大手一揮:“天黑之前就到龍城了。”

說罷他翻身上馬,牽著馬韁還罵罵咧咧這鬼天氣個不停。

衛景平也披上披風騎上馬,一行人由金燦燦飛在頭頂歡樂地嚎叫著助興,飛速往龍城郡方向行去。

馬蹄踏在路上,飛揚起一陣陣沙土。

“這地方雪不少,怎麽就這麽幹呢?”柳承玨方才罵娘的時候被風吹了一嘴沙土,吐了半天才又能張口說話。

他真是不解。

衛景平說道:“柳大人請看這落雪,最後都去了哪裏?”

柳承玨低頭往地上看了看,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雖然冬日常有“燕山雪花大如席”的降雪,但雪落到地上來不及融化,很快就被北風卷了去,整整一個冬季下來,到明年開春,能留在地裏的雪不多,土地得不到水分的滋養,春日又要被萌發的草皮吸收水分和營養,越來越幹,最後用手一抓就是一捧隨風亂飛的土粒兒,長年累月下來就慢慢荒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