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行賞

◎衛愛卿看著一白面書生沒想到內裏皮糙肉厚的啊真耐砸……◎

雲驍帝宣他進宮可不是要聽這句廢話的, 他挑起一雙鳳目哼了聲:“衛愛卿倒是跟朕說說,朕該如何待樊家?”

樊家才為朝廷推行的榷酒曲令出了錢使了力,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 總不能這就下令砍了樊顯榮吧。

要是這回樊家落得個人財兩空的下場,日後朝廷再頒發行令,有了樊家的前車之鑒,誰還願意響應順從。

他斟酌再三, 兩利相權, 覺得還是跳不過這件事, 只有保住樊顯榮方才顯得天家待人厚道。

但這麽一給樊家開恩, 就得賠上朝廷的名聲了。

雲驍帝是找衛景平來拿主意擺平這件事情的, 要給樊顯榮活路,還不能損了他的英明, 就得找個人出面去經手辦這件事了。

萬一日後出了岔子,隨手就能推出去背鍋。

他找的這個倒黴蛋就是衛景平。

衛景平面上無比惶恐地道:“微臣實在是不知該怎麽辦。”

這不是讓他的手去沾沒那麽清白的事嗎?

“這件事確實棘手, ”見這個年輕的臣屬不肯接手, 雲驍帝喜怒未形於色, 他說道:“一時也想不出轍來, 這樣,衛愛卿, 你今晚就宿在宮裏頭吧,陪朕一塊兒想想。”

說完命人取來一床薄被賞給了衛景平:“宮中地方大,衛愛卿看著睡哪兒吧。”

想不出來就直接扣著他,強行讓他夜宿皇宮,不讓他回家了!

衛景平被這流氓無賴的手段弄敢怒而不敢言:“……”

狗皇帝!

他好像跳起來給雲驍帝一拳, 教他好好做個人。

但……加上上輩子活過的年紀, 衛景平比雲驍帝的歲數還大, 他能被一個小弟激怒麽,那太沒臉了,無論如何都不能。

衛景平老成地收攏著脾氣,感激涕零地謝了恩,但他沒告退。

雲驍帝說讓他隨意睡皇宮哪兒,可衛景平不敢那麽沒眼色,真抱著被子退下找地方睡覺,只能跪在禦書房陪皇帝批奏折。

禦案上擺放著百來本奏折,疊起來有半人多高了,雲驍帝還算是個勤政的天子,他每一本都要仔細過目,看看裏頭上奏的什麽事情,不過好像今天不討喜的奏折太多,氣得他情緒起伏很大,動不動就拿氣奏折往地上扔,劈裏啪啦的,偶爾一本擲下來殃及到衛景平,被奏折刮一下還挺疼的。

摔奏折也就罷了,滿腹怒氣的天子偶爾還摸一把繪著雙龍戲珠的鎮紙,這一對是用黃龍玉制成的,玉,石也,說白了就是兩根長方形的石棍子……

衛景平真怕他下一秒扔出來的是鎮紙,那要是不小心砸到身上可就沒有輕重了。

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雲驍帝摸了數十次那對鎮紙,一次摸得比一次時間長,總覺得他下一秒就朝衛景平扔過去了。

眼看著要到午夜時分了,衛景平適應了這種驚嚇,他緩過神來發覺雲驍帝可能是故意扔奏折嚇唬他的,逼他松口接手樊家案子的事。

窺破了雲驍帝這一道心思,衛景平心底的慌張登時一掃而空,他只管跪著,任憑天子扔了又扔,末了終於將禦案上的奏折扔完了。

雲驍帝看著衛景平默默地跪在地上不說話,對於他一個個砸過去的奏折,躲也不躲,砸到身上就受著,心中嘖了聲:衛愛卿看著一白面書生沒想到內裏皮糙肉厚的啊真耐砸……

“起來吧,”天子知道最終溫和地道:“賜坐。”

又命大太監李桐搬了一把高背椅子來給衛景平坐。

他知道,像樊家的這種事,正經清高的讀書人,甚至添上一個他都不是很願意沾手。衛景平看似精明,實則十多年聖賢書讀下來,骨子裏還是個清高迂腐的。

……

托幼時跟著衛長海習了幾年武的福,打的底子好,除了膝蓋有些酸,衛景平倒不覺吃不消,他本來立時就能站起來的,但怕雲驍帝見了紮眼,忙換作一副文弱書生的模樣,身子微微搖晃地站起來,扶著頭好半天才坐到了椅子上,他雙肩縮著,臉上的精氣神都散了,叫人看著就咯噔一下:瞧把他給磋磨成什麽樣兒了。

有那麽一瞬雲驍帝心軟了一下下,但隨後又冷了下來:日後朝廷需要臣屬辦的這種事情說不定還多著呢,總得有人給他用吧,他得熬一熬衛景平。

頭一回下不了手,第二回 再幹就熟練平常了。

“衛愛卿還沒想好?”雲驍帝掩袖打了個哈欠,準備回後宮就寢。

“微臣以為,榷酒曲令一事,陛下論功行賞,”衛景平這才被逼的沒辦法開了口,他嗓子嘶啞,嘴唇幹裂,中氣也虛得很:“賞賜樊家子孫中有出息者科舉入仕就挺好的……”

該賞的賞,但該殺的他就不說什麽了,畢竟那件事沒經他的手,與他沒半點關系。

把“賞賜樊家”和“樊家的案子”當作兩碼事對待不就容易了,誰能挑出毛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