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臨時府衙

羅幼度聽了也啞然失笑,暗自感慨文正公這話的厲害。

他此刻還沒有意識到這句話真正的威力。

範仲淹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北宋慶歷六年,宋朝善待士大夫過甚,固然存在很大的弊端,可隨之而來的文壇大興是毋庸置疑的。

範仲淹的《嶽陽樓記》是千古名篇,萬中無一的珠玉不假。

可是在同一時期,還有“天下所宗”晏殊以及他的兒子晏幾道,有王安石有歐陽修,其後更有三蘇,蘇洵、蘇軾、蘇轍,當中蘇軾更是文壇裏的大宗師。

珠玉混跡在珠玉之中,固然閃著光輝,無可避免是陷入遙相呼應的局面,各領風騷。

而羅幼度此刻處於中原文壇的至暗時刻。

武夫當道,無道德,無禮法,人命如草芥,如牲口,充斥著拳頭大就是道理的思想,甚至於蠻夷契丹都憑借鐵騎殺到中原做了幾年的皇帝。

在這局勢下,一顆珠玉的出現,便如天上皓月一般奪目。

羅幼度處理好開封府的事務,帶著些許疲累騎著小毛驢回到了住處。

“胡伯,燒些水,我先泡個澡!”

來到這個時代,羅幼度最放松的事情就是每日花一柱香的時間舒舒服服的泡個澡。

老胡正在廚房裏忙活,應了一聲,說道:“書房裏有人送來的拜帖,相公可以先去看看。”

羅幼度在這個時代生活已有兩個月余了,除了同僚,唯一能稱上朋友的只有張瓊這莽漢。

要說張瓊送拜帖,羅幼度是不信的。

這家夥名字都寫得扭扭捏捏的,還寫拜帖?

帶著幾分好奇,羅幼度走向了書房。

案幾的中央放著厚實的拜帖,很厚,都有《孫子兵法》的厚度了。

羅幼度走到桌前坐下,從一旁的箱匣裏取出火折子,點燃了油燈,撥亮了火芯,這才拿起桌上的拜帖。

手上的居然是一封聯名拜帖,為首兩人叫宋琪、寇湘。

宋琪?

這名字好像有點印象。

羅幼度記不得這人是誰,應該是在後世史書上出現過的,不是很出名,只有些許印象。

寇湘倒是沒有什麽印象。

翻開拜帖,裏面居然夾雜著一些詩賦文章。

這是給自己投遞詩賦文章來了?

在唐朝文人就有投遞詩賦文章的風氣,以獲取當官晉升的資格。

就自己這七品小官,給自己投遞詩賦文章有什麽用?

羅幼度古怪想著,將詩賦文章放在一旁,先看拜文。帖上寫著對自己的敬仰,尤其說道“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這句話對他們的感觸,詢問自己是否有空,他們好上門拜訪請教。

他將拜帖放下,又將詩賦文章都讀了一遍。

羅幼度對於經史文章研究的並不夠深,不過詩賦文章的優劣還是辨認的出來。

宋琪、寇湘的詩賦文章皆有中等偏上的水準,尤其是寇湘還有一篇上乘之作。在這個武夫橫行的時代,很是不易了。

想不到自己激崔衍之語,居然得到了文人的認可。

不如自己抽空再寫幾首,鞏固自己文壇地位?

羅幼度商人出身,一切重利,對於抄襲與否,完全不在乎。

他越想越是可行。

不一樣的時代,文人的價值不同。

唐宋文化的巔峰時期,除了拔尖的那一撮人,大多所謂的讀書人皆是誇誇其談之輩。

而現如今這個世道,文人地位如此低下,依舊能夠堅持讀書的,應該都有一定的本事。

羅幼度略一思索,給宋琪、寇湘寫了回信,最近開封多事,抽不開身,待難民事了,必請他們過府一敘。

翌日,羅幼度一到開封府直接找到了崔衍,提出了一個新提案,要去開封府城南開辦一個開封府臨時衙門。

“屬下早有這個想法,只是城北的穩定重於一切。這才一直憋在心底,這幾日發現,手上的事務漸少,可見城北情況已經穩定。現今災民聚集於城南與城外,他們遇到什麽事情得從城南或者城外趕到城北的開封府報案。如此效率太低,以至於不到迫不得已,災民都不願前來報官。在城南開設一臨時衙門,可以很好解決這個問題。”

崔衍沒有任何的遲疑,拍著胸口說道:“羅參軍為民請命的拳拳之心,老夫焉有不從的道理。你自且去,需要多少人手,自行調撥。府衙這邊,老夫坐鎮,無需分心。”

羅幼度本以為要跟崔衍費一番唇舌,卻不想他答應的如此快捷。

卻不知此時此刻在崔衍心底,羅幼度已經與歷史上的趙廣漢、黃霸這類清官名臣歸為一類了。

一個能夠說出“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人,他的未來豈用置疑?

必定是名垂青史。

這個時候,給他工作增加難度,無疑是給自己於青史上留下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