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說客盧多遜

劉繼業離開了大殿,長嘆了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

以他的機警,如何看不出自己被懷疑了?

其實劉繼業不覺得自己夜襲一定能成功。

羅幼度用兵向來謹慎,極少有大錯。

偶爾出現的錯漏有大可能就是陷阱。

但是劉繼業除了這一招,已經想不到別的辦法了,只能冒險一試。

若成,則為北漢延續十數年的壽命,若敗,自己也算對得起劉崇的恩德,生死一搏。

這樣最起碼將勝負握在自己手上,而不是將希望寄托於契丹的援兵,生死掌握外人之手。

自燕地為中原所得,契丹兵想要救援,只能從大同雲州南下,過雁門關走代州,南下忻州走山西盆地。

山西盆地多山多澗,極不利於騎兵行軍,也不利於騎兵作戰。

契丹想要如以往一樣輕易救援,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現在這種情況,指望契丹冒險……

劉繼業麻木地向宮外走著,行不過百步,讓人叫住了:“楊都虞侯!”

劉繼業後頭一看,卻是戶部侍郎繼颙。

繼颙是一個和尚,五台山的和尚,他的父親是燕王劉守光的兒子,為人多智,善商財利,深得劉氏器重。

繼颙精通《華嚴經》,常在五台山講經。五台山位於契丹與北漢邊境,得四方供施。

北漢取供施錢財為,充當國庫。

說白了就是騙契丹百姓的供奉錢來補給北漢財政。

這北漢國窮,真不是說說的。

當然繼颙能耐不止如此,他擅於冶煉之術,在柏谷置銀冶,募民鑿山取礦,烹銀以輸,為北漢財政作出了極大的貢獻。

故而北漢人言,北漢大權為一僧一道把持。

僧就是繼颙,道自然就是郭無為了,郭無為是武當山的道士。

劉繼業對於繼颙還是很敬重的,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侍郎!”

要是沒有繼颙,北漢連他們的軍餉俸祿都發不起。

劉繼業再忠心,他也得吃飯。

繼颙說道:“都虞侯,陛下從未懷疑過你的忠心,只是現在陛下需要段常求得契丹援兵。陛下知段常與都虞侯有嫌隙,此刻也只能委屈都虞侯了。”

劉繼業嘴角抽了抽,這解釋,還不如不解釋。

唉!

一聲長嘆,道不盡的心酸。

“告辭了!”

劉繼業作揖離去。

繼颙雙手合十,還以一禮,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劉承鈞這正面不敢得罪段常,唯唯諾諾,背後又向劉繼業解釋的行徑,已經沒有君王姿態了。

以佛家的說法就是:劉承鈞心亂了。

面對這種惡劣的局勢,劉承鈞缺乏力挽狂瀾,孤注一擲的勇氣。

現在他就像一個溺水者,胡亂抓著救命稻草,意圖通過各種手段,度過此次危難。

卻不知他是北漢的主心骨,連他都亂了,何況下面的人?

翌日!

羅幼度下達了全新的軍事命令。

洺州刺史郭進領折禦勛、劉紹,率兵攻打忻州。

禦營司都虞侯曹彬領李漢瓊、劉遇北上雁門關,搶占關隘,防止契丹趁亂出兵。

澤州刺史曹翰領楊重訓攻打代州。

隨軍而來的宋琪聽到羅幼度的調度,第一時間就明白了君上的用意,暗暗地松了一口氣。

忻州安排府谷折禦勛與漢降將劉紹,代州安排麟州楊家,顯然是動了讓他們遷徙百姓的心思。

宋琪一直擔心因為戰事太順,羅幼度會忍不住試著進攻晉陽城。

畢竟真能覆滅北漢,對於羅幼度威望的提升無以復加。

宋琪就擔心自己的君上沒能經受住這股誘惑力,從而一時沖動。

現在看來自己是多慮了。

羅幼度確實準備好了撤軍的行動。

自從看到晉陽城的第一眼,他就克制了自己一戰取北漢的念頭。

在沒有足夠的準備下,硬磕晉陽城那是最愚蠢的。

跟找死沒有區別。

他要的是速戰速決,然後震懾四方,從容回京,安頓大局。

不是死磕晉陽城,陷入戰爭的泥潭。

十天,只是十天,收服了李筠,打的北漢險些滅國,打的契丹不敢支援,這份成績,已經足夠。

當然如果能夠覆滅北漢,拿下晉陽城那就再完美不過了。

但現實與理想是兩回事情。

想拿下面前的晉陽城只有兩種方式,一從內部攻破,二、花費大量時間,做好一切準備,在各方各面對晉州城展開碾壓。

歷史上趙匡義滅北漢調動了近乎三十萬軍隊,要知道北漢舉國百姓不過二十三萬,足見這晉陽城的可怕。

見好就收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不過羅幼度並沒有完全放棄,還存著一絲絲的希望。

能不能成,羅幼度沒有多少把握,只能說試上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