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荊南事起

折賽花說的能照顧自己,一點也不是虛言。

論及家世,折賽花略亞於符清兒,更勝周娥皇,但自我動手的能力,遠勝兩人。

符清兒並非嬌生慣養,弓馬騎射一流,但她對自己不感興趣的事物,從不關注,也有各種侍婢細心呵護。直到當了羅家主母,才開始接觸柴米油鹽醬醋茶之類的事物。

周娥皇更是給周宗用心呵護的嬌艷花朵,讓她吟詩作對,彈琵琶寫曲譜,那是天下一絕,但讓她照顧自己,就是小廢物一個。

折賽花則不一樣,府谷的環境太惡劣了。早年孤懸異域,四方皆敵,僅靠一州之地,養上萬兵馬,不分男女,皆七歲習戰九歲騎馬。所有男女勞力都需耕作畜牧,折家除了一些年紀大的下人,並無多余的侍婢。

這種環境也磨煉出了府谷兒女,性格剛毅,自食其力的本事。

故而折賽花不說上得廳堂,下得廚房,但在自我照顧上,符清兒、周娥皇都不及她。

羅幼度幾次關注,都見她好吃好睡,將自己照顧的妥妥當當,情緒心態一如原來,半點緊張的情緒也沒有,不免刮目相看。

要知道當年符清兒懷醜醜的時候,因為過於焦慮。那脾氣,就跟炸彈一樣。

符清兒也忍不住佩服,說道:“折家妹妹比妾當年強多了!醜醜也很親她,天生的賢妻良母。”

她可沒忘那段時間脾氣特大,每次發脾氣後,冷靜下來又悔得要死。反復無常,特別煩躁。

羅幼度在情商這方面向來出眾,說道:“我怎麽覺得折昭媛大有夫人的風采!”

符清兒風情萬種地橫了他一眼,說道:“當了皇帝了,還這麽不正經。周家妹妹那裏還得陛下好好安慰,這種事情,卻也急不來的。”

羅幼度點了點頭。

周娥皇本就為此事著急,現在後來的折賽花都先她一步懷上。

以她多愁善感的性子,背後指定沒少流淚。

心病還得心藥治,羅幼度已經決定,接下來多跟自己的周修儀多多交流一下吳儂軟語,以緩解她的焦慮。

接下來的幾日,羅幼度與朝中文武大臣的主要心思都用在對於隴右河湟地區以及涼州的軍事任命。

定下來的三節度管西方軍事不變,但在原有的基礎上,分別給他們加了刺史的官職。李處耘在涼州節度使的職權上加了涼州刺史,李謙溥在青唐節度使的職權上加了西寧刺史,慕容延釗同樣以鄯州節度使加鄯州刺史。

這方面的議論比較大。

畢竟這節度使的權力好不容易給打壓下來,又要加強節度使的權力,讓朝中的文臣很是擔心。

朝中武臣自然是相反的心態。

對此羅幼度也有一定的考量,很多事情不能一概而論。

這邊陲之地,不同於一般地方,尤其是隴右、河湟、涼州現在遇到的情況,更加不能一概而論。

境內絕大多數都是聽不懂漢語,不會說漢語,以畜牧為生的吐蕃人、吐谷渾人、羌人,乃至於吐蕃化的漢人……

面對這些人,強迫他們學習漢語,強迫他們耕地務農,強迫他們改部落居無定所,為村鎮定居,少不得會因溝通或者交涉問題衍生矛盾,甚至引發事故。

懷柔第一,說在嘴上,付以行動。

但對於不接受配合的刺頭,必要的時候必須要用強硬的手段,來處理各種突發問題。

無論如何,以維護朝廷諸夏的利益為上。

羅幼度作為後世人,在這方面看得比誰的清楚。

身為中國天子,諸夏利益重於一切。

在諸夏利益面前,夷狄的一切都得讓道。

這管理者手上若無手上一定兵權,那就缺乏說硬話的底氣。

非常情況用非常之法。

道理古往今來都存在於拳頭與真理之下。

先有強權,才有真理。

等李處耘、李謙溥、慕容延釗穩定了局勢,再以換防的手段,將他們調離西方,同樣可以避免軍閥的誕生。

與此同時,沈義倫、李昉加上之前的呂端、宋雄,羅幼度將廟堂上的一批後起之秀都丟到了西方歷練,以獲取晉升的資本。

就在羅幼度處理隴右、涼州事物的時候,荊南衡州的張文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兵潭州,斬殺潭州刺史廖簡。

荊南震動……

居於朗州武陵的周行逢得知張文表出兵的消息,氣得破口大罵:“可恨小兒,不感念吾不殺之恩,竟事先造反。不將張賊挫骨揚灰,難消我心頭之恨。速速點齊兵馬,某要親自破敵……”

周行逢早有殺張文表之心。

原因無他,為除後患。

周行逢今年不過四十三歲,但因早年拼殺,傷了身體,四十以後就有大限將至的感覺。

為了給自己那不足十歲的孩子減除後顧之憂,這些年他一直都在誅戮異己,將自己昔年的老兄弟以及舊將一概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