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吳越納土

錢弘俶已經放棄一切抵抗了。

愛來就來,反正我就躺著。

上,咱受著;不上,偷著樂。

打是打不過的。

此時此刻的錢弘俶心底還是存著一絲絲的僥幸。

錢弘俶並無多大的野心,但吳越之地,錢家經營多年,在這裏還有錢家宗廟。

錢弘俶實在不願見到錢家多年心血毀於一旦。

沈虎子看著不準備抵抗的錢弘俶,長嘆地說了一句:“不怕清源抵抗,就怕清源不抵抗。”

沈虎子現在很是糾結,相比沈念這種完全不敢與中原為敵的官員,他是有心守護吳越社稷的。

但是他更加清楚現在的中原無法抵抗,一統之勢,勢不可擋。

守護吳越社稷的下場就是吳越在中原的鐵蹄之下消亡,故而左右為難。

錢弘俶愕然看著沈虎子,問道:“沈相此言何意?”

沈虎子道:“據臣所知,留從效直中原過江以後,看出江南必敗。為了自保,主動聯系曹彬,願意歸順中原,出兵征伐建、劍二州進獻。如此提議,竟為曹彬直接拒絕。大王細想一下,曹彬有何資格拒絕留從效的歸順?”

錢弘俶反應過來,道:“這是羅天子的意思?”

沈虎子道:“十之八九,曹彬此次南下,必受羅天子特別吩咐。他才敢如此拒絕留家,目的已經顯而易見了。羅天子容不得任何國中之國的存在,不論是清源軍,還是吳越。”

頓了一頓,他繼續道:“我吳越坐擁十三州,八十六縣尚且不敢與中原為敵。留家不過二州之地,真的敢豁出去與中原一戰?”

鮑修讓接著話說下去:“一旦清源軍選擇納土歸順,中原將會三面將我吳越包圍。若此刻國中還有一支殺向清源的中原軍隊……”

裏外開花,三面合圍。

錢弘俶打了一個寒顫,臉色大變。

沈念古井不波的表情也跟著大變,道:“大王,當一不做二,清源軍萬一抵不住壓力,先一步納土歸順,我們吳越最後豈不是拾人牙慧?”

不得不說,沈念的思想永遠是那麽清新脫俗。

但他這番話卻點醒了錢弘俶。

錢弘俶自從沈念那一句“臣不敢”以後,便放棄了對中原的抵抗。

反正中原爹讓幹什麽就幹什麽,讓打誰就打誰,打不打得過另算。

到了最後,收拾自己的時候,那就撅著屁股挨打,采用不抵抗政策,順勢降了。

錢家歷代侍奉中原,關系向來友善。

羅幼度也不是昏庸嗜殺之君,錢家的富貴是肯定的。

所以錢弘俶看得很開,憋一憋,萬一羅幼度心情大好之余,大發慈悲,那他就繼續擔任吳越王,維護錢家幾代心血。容不得,便換一個地方當富翁。

可現在有人踩著自己納土,情況就不一樣了。

第一永遠是最重要的。

第一個投降的好處,永遠比第二個多。

錢家可是坐擁十三州,萬一讓只有泉漳兩州的留家踩在頭上,那面子往哪擱?

錢弘俶這些日子本就在考慮降與不降的問題,這突然冒出一個對手,打亂了他的計劃。

他也不知道為何自己會從決定躺平,轉為糾結爭不爭這個第一。

或許在他心中早有獻土的心思,只是舍不得而已。

錢弘俶心煩意亂,稟退了文臣武將,獨自一人,漫無目的地走著。

不知不覺竟然來到了錢镠陵廟,看著先祖雕像,嘴裏默念著十則祖訓。

“度德量力而識事務,如遇真君主,宜速歸附。聖人雲順天者存。又雲民為貴、社稷次之。免動幹戈,即所以愛民。如違吾語,立見消亡。依我訓言,世代可受光榮。”

念著念著,錢弘俶突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跪伏於地,不住叩首哀嚎:“不孝子孫,不能守祭祀,又不能死社穆,愧對錢家列祖列宗。”

一夜悲哭,錢弘俶拿定了主意,再一次將吳越官員聚集吳王宮。

這一次錢弘俶沒有與任何人商議,而是開門見山的道:“自黃巢起義,禍亂天下。萬民百姓,流離失所,契丹胡虜侵我中國。吐蕃占我涼隴之地,契丹奪我燕雲諸州,甚至入我中原稱皇。”

“天佑華夏,現今中原天子雄才偉略,北驅契丹,西逐吐蕃,南平江南,巴蜀歸附。孤痛定思痛,為天下安危,為蒼生社稷,重民輕土,將我吳越所部十三州,獻於中原朝廷,促成一統大業,使我華夏重現漢唐盛世。”

錢弘俶這一番話振聾發聵。

殿下諸多吳越之臣人人震驚。

對於吳越的前景,滿朝文武無一人看好,而且心情復雜。

不同於江南諸臣的自命清高,吳越百官因錢家對歷代中原王朝的態度,所有官員對於中原印象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