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輿論爆發

作為皇帝,羅幼度的視角與正常人大不一樣。

他並不否認宋白的才能,但他更加在意宋白這莫名的僭越之舉。

宋白此人羅幼度是很有印象的,畢竟是朝廷第一屆科舉三鼎甲成員,狀元最有力的爭奪者。

他至今還記得那一屆中宋白的文章寫得最好,文采是最出眾的那一個。

不過科舉的目的是為朝廷選才,選才是為了治世。

文采好,並不意味著幹得了實事。

最簡單的例子就是李白,李白的文采,那是天下一絕。

可真讓他當官,就他酒一喝,讓高力士給他脫靴的性子。真要步入凡塵,沾染了世俗,高力士能整得李白哭都哭不出來。

宋白與索湘是兩類人。

宋白博學多才,少年成名,得到諸多大儒青睞,拜入名士門下,年紀輕輕閱萬卷書籍。

而索湘是大器晚成,走南闖北閱歷豐富。

索湘的文章水平中上,算不得出眾。但是他的論政結合實際,符合現實民生,很是驚艷。相比宋白憑借書中學到的知識,缺乏實踐的推論,固然有精彩之處,卻很多不符合國情,需要結合實際,做適當改變。

羅幼度選擇索湘為狀元,也是給後世立一個榜樣。

為國取才,實幹才是第一,文采次之。

索湘是實幹派,無須打磨,能夠直接幹實事。

宋白、郭贄需要歷練一番,看看成績悟性,再考慮是留在京師,還是外放為官。

宋白從作佐郎調入進奏院,升任編修還不滿一年。

怎麽可能摻合進奏院一個大部門的整體改革之中?

現在卻適時發生了,加上最近的報紙確實比不上以往,羅幼度立刻意識到不是這個宋白有問題,就是進奏院出現了情況。

宋白自以為他很有才,他的改革能夠受到羅幼度的贊許,上演一副君臣相知的傳世場面。

卻不知道有才之人,千千萬。

如果只要有才有能,就可以胡作非為,各種幹涉他人事務,僭越他人工作,早就天下大亂了。

所謂能者多勞,那是針對特定時候,特定人物的。

也就是諸葛亮、狄仁傑、王猛、範仲淹這即便的絕頂人物,值得任何帝王給他們開小灶,走後門。

如果宋白真有諸葛亮、狄仁傑、王猛的才華,根本就不需要他貪,金銀財寶羅幼度直接送上門,鳥未盡,兔未死之前,讓他當一舔狗都無所謂。

很明顯宋白的能力還不足以讓羅幼度無視他的僭越行為。

同一時間,郭宅。

郭贄散值匆匆回家,在大理寺休閑的時候,他看了今日份的報紙,看到了陳文顯的“遊泰山感悟”一文,與呂蒙正有了相同的感受。

他人見此文,最多感慨一句陳文顯媚上,順便也寫一篇含蓄的媚上文。

畢竟能夠揚名登報,不是所有人都守住節操的。

郭贄卻直接與陳家送禮一事聯合起來。

郭贄在大理寺幹了一年多,有一定的經驗。一件事可能是巧合,兩件事連在一起,就不是巧合了。

郭贄臉色為難,他與宋白關系極好,平時也常聚在一起喝酒述說抱負。

真要大義滅親,卻不知如何下手。

呂蒙正卻決然地說道:“報紙是朝廷的喉舌,象征著朝廷的公信。讓宋白繼續下去,早晚會引起大亂。那時,天下人質疑的就不是宋白,而是報紙是朝廷更是今上。這天下百廢待興,焉能為了宋白一人而壞了朝廷的信譽?”

郭贄也知呂蒙正說的在理,但還是下不了決心。

兩人的性格也在此事一覽無余。

歷史上郭贄最後成為帝師,為宋真宗稱之為“純厚長者”,有才有能力,但愚直謙遜是個老好人。

而呂蒙正對上遇禮敢言,對下寬容雅度,對事不含糊。

呂蒙正作揖道:“此事機緣巧合讓弟知曉,決計做不到視若無睹,任由蛀蟲壞政。”

郭贄道:“賢弟打算如何做來?”

呂蒙正毫不猶豫地說道:“敲登聞鼓。”

登聞鼓位於登聞鼓院的闕門之外,專門接受文武官員及士民章奏表疏的機構,類似於後世的上訪。

但為了避免出現強權幹涉,在皇宮之外也有一登聞鼓。

如果登聞鼓院受到阻抑,這登聞鼓就是敲給皇帝聽的。

郭贄感受到了呂蒙正的勇氣態度,咬了咬牙說道:“此事,還是為兄來吧。至少還有緩和的機會……”

登聞鼓一敲響,幾乎等於公告天下了。

萬一真的是巧合,呂蒙正也會受到一定的懲處。

但他通過大理寺內部上疏情況,走流程調查,即便是誣告也在他們權值之內,不會受到任何影響,也能護住宋白的聲譽。

郭贄顯然做了無用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