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不敢賭

三百名學子在下方奮筆疾書,羅幼度的心思轉移到了此次的考題上。

此次清淤工程的不順利,給了羅幼度一股很強烈的不安感覺。

這種預感,依照羅幼度的理解是源於大腦深處的潛在記憶。

唐末、五代這階段黃河最泛濫的時候。

中原打成那樣子,誰有功夫管黃河的治理?

這也是導致黃河改道的重要原因之一:無人治理,泥沙越聚越多,河床不斷淤積就形成了可怕的地上河,致使黃河斷流改道。

羅幼度對於水利很是重視,但古代人力有限,只能起到延緩效果……

羅幼度南征北戰的,也忽略了這個問題,只道自己注意清淤,年年治理呵護,不會有太大問題。

年初的清淤情況,卻給了羅幼度敲響了警鐘。

他依稀記得宋朝初年,黃河決口不斷,短時期、短距離的分流河道甚多。黃河漸漸改道北上,最終沖決澶州商胡埽,向北直奔大名,經聊城西至今河北青縣境與衛河相合,然後入海。

也就是說某一天某一日,津沽也就是未來的天津,會成為黃河的出海口。

這也意味著從黃河下遊一直到津沽某一段低窪地將會成為水澤。

農田村鎮,毀於一旦。

黃河作為華夏的母親河,兩岸匯聚了大量的百姓。

此事真要發生,將會是一場巨大的災難。

關鍵是羅幼度並非正統研究歷史的,他根本不記得黃河改道是哪一年。

只是記得一個宋初。

可能是今年,也可能是明天,甚至是七八十年以後。

這兩宋三百年,一個宋初至少一百年。

鬼知道是什麽時候!

在年初黃河清淤不順的消息傳到京師以後,羅幼度既召集了國內的水利專家,特地組成了治河特別行動組,放下手中一切工作,專門負責黃河中下遊進行的實地考察,商討治河方針。

對於羅幼度這種行為,很多官員都不予理解。

畢竟治河費時費力,何況只是清淤不順而已,有什麽大不了的?

在此之前,誰在乎黃河清不清淤?

未來的事情,誰都無法預料。

勞師動眾大半年,結果老天爺給你來個旱季,你說尷不尷尬?

早些年沒人管黃河,常年泛濫也就那樣。

任誰也不會想到黃河會再一次大規模的改道遷移。

羅幼度不敢賭,那可是數十萬計百姓的未來。

相比西方所謂的信仰,羅幼度骨子裏就有一股人定勝天的沖勁。

他也不知最後能不能成功,能不能改變命運。但可以肯定一點,他不願做事不問,更不願老老實實地等到災難來臨,然後下一道德行不足的罪己詔,最後下令免去受災地的稅賦,草草了卻此事,繼續當自己的皇帝。

做不做得到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羅幼度回過神來,看著認真奮筆疾書的諸多考生,悄然離去。

所謂殿試並不是需要羅幼度這個皇帝親自監考,只是由他親自出題,然後親自挑選出中進士的名單而已。

集英殿自有多位官員監考互相監督。

羅幼度回到延和殿,招來竇儀,詢問春耕的情況。

竇儀身為首相,對於重中之重的春耕自是了若指掌,說道:“今年雨水充足,朝廷提前育苗,各地已經將秧苗發放下去了。”

羅幼度不住點頭。

朝廷掌握著最優的育苗技術,天下大半秧苗都是朝廷負責培育的。

有錢的百姓直接向官府購買秧苗,沒錢的百姓則向朝廷租借秧苗,待豐收的時候,上繳一定的糧食,不存在買不起秧苗,導致田地荒蕪的情況。

秧苗發放,意味著百姓已經開始準備春耕。

他從案幾上拿過地圖,招呼竇儀上前,用手在黃河中下遊兩岸,畫了一個大圈,從滑州開始,南岸的澶州、濮州、博州、齊州,北岸的衛州、相周、大名府、貝州、德州都囊括在內,對著竇儀道:“吩咐圈裏的官員,讓他們督促百姓盡快完成春耕,將民力空閑出來。”

竇儀憂心忡忡地說道:“如此會不會引發恐慌不安?”

百姓有服徭役的義務,通常都是在夏冬農閑時節參與的。

農忙時節強征百姓徭役,很容易引發抗拒的心理。

羅幼度道:“那就得看官員自身的能力了,與百姓溝通,服從朝廷調度本就是身為父母官他們的責任。這點基礎都做不到,那就不要幹了。另外,將澶州、大名府的糧倉都填滿,可隨時調用。”

他這是在為治河特別行動組做事先準備。

羅幼度並不善於治水,但卻知道要想治理黃河這龐然大物,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支持。

竇儀皺了皺眉,問道:“是否急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