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直搗臨潢府

當韓微出現在盧多遜面前,說出了那一句“陛下讓我給你帶句話,你可知錯?”的時候……

盧多遜激動得渾身顫抖,涕淚縱橫,拜服道:“臣知錯了,真的知錯了……”

他太聰明了,與契丹的決戰是朝廷最重要的事情。

羅幼度登基以後,便將當年契丹寇入中原的事情視為國恥,將滅契丹雪恥,定為國策。

如果這種關鍵時候,羅幼度都沒念起他,他這輩子也就到頭了。

若是常人作到太原這種重鎮的第一把手,早已知足。

可盧多遜這樣的人物,入得官場的目標唯有宰輔。

他一時貪心,將自己宰輔之路斷絕,早已悔地背地裏扇了自己好幾個耳光。

而今在這最後時刻,看到了一夕曙光,自是感激涕零。

韓微說道:“既然知錯,將太原之事安排妥當,直接去幽州接駕,無須回京謝恩了。”

盧多遜已然明了,這是自己最後的機會,趕忙拜謝。

韓微回到汴京,將盧多遜的情況與羅幼度細說。

羅幼度並未說什麽,若不是盧多遜在雲九州歸附的事情上功勞過大,他都有心將之貶罰至嶺南或是河湟去當幾年刺史磨煉一下。

原本他是打算在雲九州的熱度降下來以後,將盧多遜調往中下州擔任刺史,小懲大誡。但近半年,他發現盧多遜並沒有如之前一樣,派人來汴京打點,耳邊也沒有聽到盧多遜的任何消息。

太原傳來的情況也表明,盧多遜在他長史的位子上幹得很不錯。

羅幼度這才動了惻隱之心,多給他這個機會,當然也存著一點點給趙普找個對手以及多一個背黑鍋的人的心思。

竇儀、薛居正都是君子,宋琪也不善於內鬥,韓熙載、寇湘都是直臣,總不能一直讓趙普幹臟活吧?

趙普對他盡忠,於國有功,最後混到奸臣傳裏去,那就尷尬了。

黑鍋分著背,才合理。

在準備北上的這幾日,羅幼度在延和殿左上方安排了一個位子,讓醜醜羅康叡在一旁聽他接見各級官員,同時處理議政廳送來的奏章。

所有奏章他都讓羅康叡處理一遍,然後自己另行過目一遍。

在羅康叡處理事情的當中,他不會給出任何建議指點,要鍛煉未來儲君的獨斷決策能力。

身為皇帝,除了要懂得用人,最關鍵的就是獨斷決策。

天下事情繁雜,除了朱洪武那種變態,沒幾人能夠做到事無巨細。不見朱洪武廢除宰相以後,後面的皇帝立刻就弄出了內閣制度……

這內閣與宰相又有什麽區別?

宰相負責整理事物分析情況,給出建議,而皇帝掌握最高決策權,根據宰相的建議作出正確的決斷。

這是很好的一個機制,別說是古代,連現代都在用這種模式。

故而如何從各種不同意見中,作出一個選擇,對於皇帝來說是至關重要的工作與權力。

選擇困難症人人都有,尤其是面對一群大才表達各有道理的建議的時候,想要從中選擇出一條建議,更是折磨人的事情。

羅康叡小臉都揪在了一起,就覺得竇儀的建議很好,宋琪的說法很棒,薛居正的想法也很出色,趙普的說辭亦是一針見血……

如何克服自己,憑本心選出建議,看起來容易,做起來絕非易事。

但不管什麽問題,羅幼度都不事先幹涉,而且讓他自己作出決定,更不能拖到明日。

直到羅康叡作出選擇以後,他才會耐心地與之講解分析。

仁明殿。

羅幼度泡了一個熱水澡,回到寢宮,並未見到符清兒的身影,知她必然去探望醜醜了,在床沿坐下,隨手拿了一本書細看。

約過了一刻鐘,符清兒走進了寢宮。

羅幼度無意識地壓低了聲音,說道:“醜醜睡了?”

符清兒眼中閃過一絲心疼,說道:“已經睡了,一上塌就睡著了。”

羅幼度道:“確實為難他了。”

符清兒不以為然道:“這本就是他應該承擔的責任。生於皇家,他自小錦衣玉食,啟蒙先生是天下第一的大儒,學騎馬有殿帥指點,學武藝有馬帥傳授高家槍法,擁有這等優渥待遇,就得付出相應的代價,不能因為年紀就對他過於寬松。”

羅幼度笑道:“夫人說得好……醜醜年幼,身兼重擔,卻無任何抱怨,反而以幼小的肩膀硬抗下來。小小年紀,有此覺悟,夫人功居第一。”

他帶著幾分興奮地上前拉著符清兒在身旁坐下,說道:“這些天醜醜在處理奏章的時候,我發現他在選擇上既沒有偏向仁義,也沒有偏向剛烈,反而有幾分荀子禮法並用,王霸兼之的感覺。嘿,這小子也許未來不會比他老子差。”

想著羅康叡這些日子的表現,他這個當父親的就忍不住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