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這應該算是好消息吧?

耶律必攝一臉凝重地看著趙匡義,道:“此話何解?”

趙匡義道:“南院大王欲撤回上京,是為自己族部考量。與他而言,大定府的存在可有可無,不願再次與南朝死磕。而秦王本就是中京留守,魏國公、越國公他們在大定府也有深厚根基,當然不願放棄自身基業。他們所言,看似各有道理,其實都在為自身考量。”

耶律必攝看著義正嚴辭的趙匡義,心中觸痛,他何嘗看不出其中的利益關系?只是少了耶律屋質對群臣的把控,他這個皇帝的威信大減,無奈的長嘆道:“家國存亡之秋,眾卿卻各懷心思,實在讓朕心寒。”

趙匡義道:“逐利乃人之本能,無可避免。諸公因利而動,雖無利於家國,卻也在情理之中。陛下當利用他們的私心以達目的,而非一味阻攔。”

耶律必攝頓覺有理,贊道:“將軍此言,深得朕心。”他頓了一頓,問道:“將軍你呢?是否也有私心?”

趙匡義苦笑作揖:“臣得有私心的資格才行……羅幼度這狗賊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當今世上,除了陛下,誰有魄力敢收留在下?陛下安好,臣便安好,陛下有恙,他人或許能夠歸順,換取生路,而臣……唯死而已。”

耶律必攝聽聞動容,想著趙匡義的情況,也知他所言不差,道:“將軍放心,你我君臣榮辱與共,朕就不信,渡不過眼前難關。破了當前此局,朕將大定府托付於卿,若有機會南下,便為將軍復仇,也未嘗不可。”

趙匡義當然知道這是給自己喂大餅,但他還是興高采烈地收下,激動的道:“臣願為陛下效死。”

耶律必攝滿意的頷首,耶律屋質、韓德讓的離世,讓他缺一個值得信任的心腹商議事務。朝中並非沒有能人,只是各懷心思,不能完全信任。反之趙匡義與中原有血海深仇,在契丹也沒有根基,不用擔心他私心過重,是最佳人選之一。

“不過得試試他的本事才行。”

耶律必攝心底如此暗忖,嘴裏直接詢問:“對於退守上京,還是留守中京,將軍以為如何?”

趙匡義道:“誰都能退守上京,唯獨陛下不可。留在大定府,全軍上下皆知,就算情況再危險,還有退路可走。一旦退守上京,意味著再無活路可言。面對生死存亡之境,陛下以為願意同陛下一並死戰之人多一些,還是尋求生路的多一些?”

耶律必攝默然無言,契丹漢化得很成功,但是在繼承法上存在嚴重問題。

這國家的繼承,很多時候連中原都搞不明白,何況是契丹?

迄今為止契丹自耶律阿保機建國以後,就沒有一個皇帝是正常即位的。

不是順位繼承,就不可避免地有矛盾。

真到生死之刻,耶律必攝還真不敢保證有多少人願意跟著他堅持到最後。

耶律必攝認可了他的觀點,繼續問道:“說說你的看法?”

趙匡義高聲道:“廟堂安,群臣服。是故夫欲攘外者,必先安內。”

耶律必攝大為振奮,忙說道:“將軍快快說來!”

趙匡義道:“南院大王不願戰,並非他心中無大遼,不願為國出力,一切皆因心氣不順。契丹八部,遙輦氏第二。這些年遙輦氏中卻無後繼來者,唯一能統兵作戰的耶律沙亦陣亡了。只要陛下重拾對南院大王的信任,重用他兒子耶律阿沒裏,在軍中提拔遙輦氏的後輩。南院大王是廟堂上唯一的宿老,將他安撫住了,契丹一方,不會出亂。”

耶律必攝微微頷首。

趙匡義接著道:“其實真正的隱患並非南院大王,南院大王心中是有契丹的,在他看來契丹至多回到數百年前遊牧生活,不會選擇南投。可兩韓、康、高以及諸多漢人大臣卻不一樣,他們是有可能南歸的。”

耶律必攝神情凝重,這是他最擔心的事情。

高勛當年就是晉臣,跟隨杜重威投降遼朝。

至於韓匡美、韓德樞、康延壽,他們祖上是契丹的開國功臣不假,但誰也無法保證,他們會不會利用自己的身份將契丹賣了,成為自己晉升的階梯。

這種情況在歷史上屢見不鮮。

至於其他漢臣,更是如此了。

耶律必攝這些年深感南朝對於他們契丹的滲透,連當年的皇位第一順位的繼承人耶律賢都投奔南朝了,還有多少值得信任的?

趙匡義此話說道耶律必攝心坎裏去了。

他們契丹越是危險,身懷漢人血統的漢臣就靠不住。

這些年他們投降南朝的漢人不在少數,尤其是姚內斌、宋雄,這兩人在南朝混的極好,一個成為了侍衛親軍司步軍司的統帥之一,一個掌握進奏院,把控著南朝的報紙,掌控喉舌,都是響當當的存在,無疑給了逆反者莫大的激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