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萬全大陣

聽著盧多遜的分析,羅幼度只是略作沉吟便道:“我大虞縱橫天下,焉有怯戰的道理。傳令給馬帥,讓他繼續襲擾,纏住對方。另外讓韓令坤、曹彬往馬帥方向收攏。即便不能給敵重創,也要從他們身上咬一塊肉下來。”

他言語中充滿了自信。

這並非輕敵,更非驕意。而是大虞軍人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培養出來的自信,不管對方人數幾何,不管情況惡劣與否,都懷有必勝之念。

沒有多余的遲疑,羅幼度當即調動麾下所有騎軍,向契丹的大軍逼近。

他並不急於一戰。

契丹機關算盡,意味著早有準備。

他們對於地形更加了解熟悉,黑燈瞎火的戰鬥,發揮不出己方的優勢。

到了天明時分,敵我情況一目了然,才能作出最正確的選擇。

羅幼度一路北上,行了十余裏,在高懷德不斷派人引領下,他們於四更天的時候抵達了一處叫古羖歷的地方。

高懷德親自匯報情況:“陛下,對方退到這裏便不在退了,似乎有在此地與我們一戰的意思。”

羅幼度腦海中浮現周邊地形,此地他並沒有親自來過,但在沙盤的覆蓋之內,對於這裏的情況有著大致的了解。

羅幼度敏銳地察覺到了這段地方的關鍵處,說道:“古羖歷這裏朕記得有一條小溪。”

契丹人取的地名本就怪,用漢語翻譯過來就是怪上加怪了。

盧多遜的功課做得很足,自身又過目不忘,很快就接話道:“最早叫古羖歷水,是老哈河的支流,最開始也是一條寬大的河流。後來不知什麽原因,老哈河轉了道,古羖歷水變成了溪水,就丈余寬。春夏秋時節有水,一入冬季便幹涸了。因原是大河,這裏比尋常溪水地勢要低。對方在這裏停步,顯然是打算利用此地的低窪地形與我軍一戰。”

羅幼度道:“這是欺我軍無步卒,難打攻堅之戰。形勢調轉,還真有意思。”

中原與契丹作戰,向來都是中原靠兵種配合,步騎混動,而契丹全民騎卒。

現在他們的步卒或是疲乏傷凍,或是在大定府維持秩序,唯有清一色騎兵在手。契丹雖依舊以騎卒為主,但京州軍大多數皆是騎馬步卒。

這古羖歷,想必就是他們選擇的戰場。

羅幼度雙手一合,說道:“那我就試試他們的深淺。”

冬季的早晨來得較晚,伴隨著刺骨的霜寒氣息,太陽並不舍得跳出地平線,但光亮還是驅逐了黑暗,大霧籠罩著草原。

人和馬呼出的氣息,好似雲霧一般,將人籠罩在其中。

趙匡義位於高坡之上透著晨霧看著對面的敵人,這大冬天裏,他的手心卻充滿了冷汗。

針對中原大軍,趙匡義這一次可謂機關算盡,很多情況皆如他所料,憑借對中原對羅幼度這個勁敵的了解,他算準了許多東西,成功拉大了敵我雙方的差距。

可就在最後追擊的時候,出現了偏差。

趙匡義深知羅幼度用兵大膽,善於抓戰機,知他不會錯過追擊的機會。本打算利用夜晚混戰,以兵力優勢取勝。

這黑燈瞎火的混戰,即便是中原也很難維持大規模的戰陣配合。

如此便能將敵我優勢,更進一步拉大。

完全有機會通過對南朝的拉扯,一舉成功。

步步算中的趙匡義,在這最後一步卻失策了。

趙匡義確實有著不俗的才智,但低估了身經百戰的高懷德。

高懷德出身五代將門,十三歲從軍擔任牙將,二十歲便嶄露頭角,屢立戰功,期間更是單槍匹馬掩護自己的父親從萬軍叢中殺出一條血路,不但勇冠三軍,臨陣經驗最是豐富,並沒有讓趙匡義得逞,而是一路派騎兵襲擾,拖延契丹撤退的時間。

這一下趙匡義便有些被動了。

不管情況如何,撤回上京臨潢府是契丹最終的目的。

即便他們真的擊潰南朝的騎軍,他們也得撤回上京,以應對林仁肇、潘美的兩路兵馬。

現在他們非但沒有趁機取勝,還讓高懷德咬住,無法從容退去。

其實這個時候,趙匡義是有辦法掩護耶律必攝從容撤退的。

那就是壯士斷腕,犧牲京州軍殿後,皮室軍以及族部軍這些騎兵第一時間依照耶律休哥的撤退之法,能夠以最小的傷亡代價撤出戰場。

這一計比耶律休哥親自殿後更好。

耶律休哥是想不出火燒大定府這樣的毒計的。

然而趙匡義並不舍得這麽幹。

契丹軍方排外嚴重,趙匡義深有體會。他一個南朝人想要統帥契丹最精銳的皮室軍難如登天,京州軍是他最大的倚仗。

犧牲了京州軍,保全皮室軍。對於契丹來說,確實是一件利好之事。可對於他趙匡義,卻等同自斷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