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徐少威床下的積案失物

同一個雨夜,徐少威坐叮當車回到紅磡靠近土瓜灣的一個尚算舒適的社區中。

戴名表的後生仔原來並未住豪宅,越過水窪跳上磚台,沿著房檐下快步走進高層住戶樓棟。

抖落風衣上的雨滴,伸手撥了撥潮濕的短發,與看更老漢點頭示意後,徐少威走進電梯。

按電梯時,他總是曲起手指以指節擊觸樓層和關門鍵。

這仿佛已經成了他的習慣,隱藏自己痕跡的習慣。

開鎖進門,他在門口立了一會兒,眼神迅速適應黑暗後,快速掃射過房間,既確認屋內無他人,也確認無人跟蹤在身後。

這才反手鎖門,啪一聲打開燈,低頭踢掉鞋子。

去衣櫃取換洗衣物時,看到掛在裏面的一套制服。

現如今他已不需要再穿制服,苦熬多年,終於成為一名便衣探員,在頂好的衙門裏,跟一位……

撈過小桌上吃了一半的巧克力,掀開銀箔紙,啃一塊兒黑巧,嘎嘣嘎嘣啃嚼。

化開的巧克力糊在牙上,再用舌頭細細舔舐幹凈。

甜味在全口腔漫開,他微微眯上眼,終於找到合適的詞匯描述易家怡:

有靈氣、有能力,擅長關照他人,又溫暖公正的沙展。

遊街、遭人排擠調至冷衙門遊荒地、住滿是蚊蟲的爛宿舍、無肉食無未來……那些日子好像終於徹底成為過去,不需要再整日忌憚重蹈覆轍的可能性了。

放下巧克力,撈起幹凈衣物去洗澡。

熱水洗去塵土和雨水,也沖刷掉疲憊。

洗幹凈後,他圍著浴巾,光著腳便步出房間。

這間屋雖非豪宅,但一臥一廳一廚一衛,整潔幹凈,格局也佳,地段也尚可,對於獨居的人來說仍算奢侈。

大幾千塊的租金,原也不是他這樣一位軍裝警承擔得起,但他已在這裏住了半年不止。

將換下的衣物丟進臟衣簍,褪下的勞力士撈在手中搓了搓,隨手丟在床頭櫃上。

表是真表,名貴異常,是他犒賞自己的戰利品。

他不會像其他蠢貨般那麽傻,留下會陷自己於危險境地的‘戰利品’。他更聰明,花重金買下這塊勞力士,代表著他打過最大的一場勝仗。

時時刻刻拴在腕上,擡手便可撫摸到,搖動手腕便可感受到。金屬質感和玻璃表盤,摸起來都是強者才體會得到的手感。

在床邊稍作,他轉身單膝跪地伏低身體,探頭看床下——

一把軍裝警用配槍被粘綁在床板背面。

史密夫威遜M10左輪手槍,原本滿膛的6發子彈已僅剩2發,槍身哪怕被擦的鋥亮仍看得出來十分老舊。

槍身一排編號仍可辨別,卻與徐少威配槍編號並不一致。

這是屬於另一位老軍裝警的配槍。

至少在這位老軍裝警活著時,它曾屬於他。

徐少威目光垂落,床板下落灰勻稱,沒有可疑痕跡,顯示著從未有人碰過這裏。

沒有人闖進他的家,更沒人發現這把槍的存在。

現在他還留著它,但等到最後兩顆子彈也用掉,他會將之完美掩藏,不再讓任何人找到。

起身坐回床上,摘下浴巾胡亂擦了幾把濕發,便將之丟進遠處臟衣簍。

完美入簍。

他一翻身越過床鋪,行至窗前。

關燈,身體隱在窗後,睨視窗外香江風景,偶爾垂眸,目光追隨樓下螞蟻般行走的人影。

在這時刻,他享受到百分百的安全感,和絕對掌控自我的舒適感。

處在黑暗中的人,藏起過往一切讓他不安的記憶。

被他人掠走年輕氣盛時的驕傲也好,釋放憤怒後奪走他人性命和錢財也罷。

好像都化成夜色中的煙霧,被海風吹散,沒有任何人能捕捉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