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那個男孩(第2/3頁)

又或者說他所認識的,從來都不是大家最真實的一面。

這就是心之壁嗎?心與心之間的絕對距離,你覺得你和他很熟,已經足夠了解他,可事實上你所認識的不過是戴上了面具的他。

這個世界有誰能摘下面具坦然地面對任何人呢?即使是父母和子女也不行,他曾對那個叫做爸爸的男人恨鐵不成鋼,可在失去他的那天才發現,這世上竟然存在這麽威風這麽勇猛的男人,而這個男人恰好是他的父親。

連血親間都是如此,拿什麽去要求別人?

可如果什麽都是假的,那到底什麽才是真的?!

“師兄覺得,我該怎麽做?”楚子航沙啞著嗓子。

“為什麽要問我呢?”芬格爾嘆氣,點著心口道,“難道你不該問你自己嗎?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了,人類這種生物再是會欺騙別人,也是騙不了自己的。”

“正是不知道,才問你的。”

“那我的答案是,回去睡一覺,睡上個兩天三天,你就能得到發自內心的答案了。”

“這麽草率的答案嗎?”

“因為你的問題就很草率,感情這種事情為什麽要問別人,做自己想做的就對了。人嘛,一輩子總會遇到對的人或者錯的人,可就算在錯誤的時間裏遇到了錯誤的人,誰又能說這段感情也是錯誤的呢?”

“師兄好像真的很有經驗……”

“沒啦,我這輩子只愛過一個人,也只會愛一個人。剩下的經驗都是幫學弟學妹們做愛情咨詢積累的,你不是第一個,也絕不會是最後一個。”

“這樣啊……”

那個男孩收起了村雨和劍鞘,搖搖晃晃地向著遠處走去了。

芬格爾沉默地目送他的離去,然後來到了假身的屍首前。

在被耶夢加得找到了致命的眼後,這具假身已經被破壞了所有神經中樞,芬格爾摘下了那具出現裂痕、殘破不堪的面具。

面具下是一個外國人的臉,具有明顯的日耳曼人的外貌特征。

……

……

撐傘等在路邊的路明非,終於等到了他要等的那個男人。

“師兄!”他揮手喊道,撐著傘小跑到淋著雨,仿佛失了魂魄一樣的男人身邊。

楚子航慢慢擡頭,往日永不熄滅的黃金瞳似乎早已被大雨澆滅了,在看到路明非後,他的眼中才微微亮起一絲光。

他停下腳步,坐在了路邊,沉默很久,似乎在為接下來的發言措辭。

“師弟,你還記得返校那天你在披薩館裏說的話嗎?”

“當然。”

“可我記不清了,你當時說我一直很照顧你,每句話每個字都帶著真摯而熱烈的感情,可我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照顧過你,我們那時候只是互相知道名字卻不相識的關系,所以當時我有些莫名的愧疚,也有些難過,就好像辜負了別人的期待。我一度以為那是你對人生的美好憧憬,每個人都會希望遇到一個能各種照顧自己的‘榜樣’,而你恰巧視我為這樣的‘榜樣’。”

楚子航輕聲說道,

“可後來我發現自己錯了,你似乎真的和我很熟,就好像認識了我很久一樣。你說男人的友誼堅若金剛時,我就覺得我們的友誼與羈絆真的經歷過比生死還要殘酷的考驗。”

“返校的那天晚上,你圍繞著我身邊有沒有一個和我一起長大的女孩不停追問我,向我強調天降青梅,還讓我不要負隅頑抗,那時候我以為你開玩笑,甚至是以玩笑掩藏自己。直到我遇到了夏彌,想起了某些被塵封的記憶……”

“你從未在我面前掩藏身份,甚至沒在暴露身份後主動找我談過話,這種信任真的讓我不知怎麽面對。”

“你說我曾經對你說過,要幫你一起打爆婚車的車軸,可我不記得我說過這句話,我們要打爆誰的婚車?”

“你似乎早就知道我會再次遇到夏彌,對我們做出了種種‘預言’。”

“還有其他一些零零散散的細節,每個細節都仿佛在告訴我,我們已經認識了很久很久了。”

“可我真的記不清這些似乎本該死也不能忘掉的事了……”

“師弟,到底什麽才是真的,什麽才是假的?”

“還是說我又在不知什麽時候,遺忘了一段有關我們的記憶嗎?”

未停的暴雨中,那個仿佛回到了六年前,瞳孔是淺栗色的男孩目光迷惘,突然找不到方向了。

他逐漸分不清真實與謊言的界限,開始懷疑身邊的一切,友情、愛情,乃至是親情。

他的人生難道只是一場場謊言嗎?

路明非沉默著。

他站在師兄旁邊為他撐傘,卻無法為他遮去心中的雨落狂流。

他可以讓這漫天雨水倒流回天空,卻填補不了這個男孩心中空缺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