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見諾頓(第2/3頁)

“那裏確實不錯,有天空、山和河流,沒有霧和高樓阻擋我的視線,我可以看到目光窮盡的地方,是個讓人能夠獨自思考的地方,我在那裏想清楚了很多事。”

“在末日來臨前校長找到了我,他沒有帶人,孤身一人,手裏提了個果籃,就像去病房看病人似的……他找到我的時候我剛拿著獵物從當地人手中換了瓶烈酒,我那會住在一個破舊的木屋裏,沒網沒電腦沒手機沒有一切電子設備,同樣也沒有人煩我。”

“校長說這真是個好地方,他也想找這樣的地方隱居,平日裏一人一杆獵槍,心情好就進林子打獵,心情不好就去湖裏遊泳捕魚,可惜他沒機會了。”

“我們就著那瓶烈酒和烤肉聊了一晚上,準確的說,大部分時間都是他在說,他和我說這些年世界的變化,說學校大家的變化,然後說他對不起我。”

路明非頓了頓,轉頭看向路鳴澤,“他說很抱歉沒保護好我,很抱歉這些年一直把我當成秘密武器利用我,很抱歉在我小的時候沒去看看我……”

“以退為進,人類的老把戲了。”路鳴澤微笑,“他若是一上來就請你出山,你多半會心生抵觸。可若是以退為進,打感情牌,由此讓你感到不安、愧疚,那你自己就送上門了,還是包郵的親。你總是這麽好騙。”

路明非凝視了他許久,後者罕見地半步不退,少了那份諂媚,只是靜靜地和哥哥對視著,眼睛幽深地像是能吞人心神。

“你上一次也是這麽說的。”路明非忽然笑了。

他咧嘴笑著:“所以那時候我猶豫了,我沒有第一時間出手,直到我目睹了校長的死,目睹人間淪為煉獄。”

“你說校長是個徹頭徹尾的復仇家,可以為復仇舍棄一切,確實沒錯,這家夥自己也是這麽認為這麽說的,可有時候一個人如何想、怎麽說,真的重要嗎?重要的不該是如何去做嗎?”

“你眼中可以為復仇犧牲一切的老家夥,卻在最後關頭選擇了師者的身份,舍身斷後。”

路明非喃喃:“所以重來一次我還是認他為校長,還是認愷撒為老大,不是因為我有多懷念這逝去的一切,這固然也是一份理由,卻非全部。”

“上輩子活了不過二三十年,這點時間於龍族而言就那如朝夕之壽的蜉蝣,可這段人生所蘊含的厚重卻遠超百倍千倍之久的過去。”

“也正是因此,我還是我。”

“哥哥,你在害怕嗎?”路鳴澤伸出小手,憐愛地撫摸著哥哥的臉頰。

他終於明白哥哥在說什麽,又在害怕什麽了。

這番話與其是說給他聽,不如說是說給哥哥他自己聽的,他在堅定自身意志。

原來哥哥也還是會害怕的,他不懼舍棄一切權柄重啟,卻在害怕這是場夢,夢醒後一切變回了原樣。

更害怕這次歸來的不是自己,他已經擁有了那麽美好的東西,又怎麽舍得放手和失去呢?

一無所有之人自然無所謂失去,而擁有的越多就越會畏懼死亡,因為死了就再也觸摸不到那些美好的,觸手可及的事物了。

“我不該害怕嗎?”路明非輕聲反問,“這世上絕大多數人總是將目光放在遠方,向往於前所未有之物,卻總是忽略已擁有的東西,直到失去後才幡然醒悟,可惜再無回首之時。”

“此輩多是庸人,你我皆是。”

路明非緩緩從池水站起身,池水從他的肩頭傾瀉流下。

“傳自太古的龍血能強化人類的骨骼肌肉到不懼炮彈,賦予他們的權能足可號令天地,可龍血卻無法讓這裏也變得無懈可擊。”

路明非仰起頭,目光幽然,右手輕輕覆蓋在心口的位置。

“所以人類永遠也不可能真的進化為龍類,而龍類卻能輕而易舉地墮落為人類。”

“都言龍血侵蝕之強,可在我看來,卻未必敵得過這顆人心。”

“鳴澤,你說‘愛’究竟有什麽用呢?”

他緩緩低下頭,黃金瞳熊熊燃起,其內含著炙烈的火光,無與倫比的威嚴從天而降,如同神降世間,一個呼吸就足以壓垮天地。

路鳴澤失神了刹那,卻非是因為哥哥展露的君王本相。

恍惚間,他仿佛回到了那個風雪之夜,他背著公主沿著鐵軌一路前行,要去溫暖的東方,尋找春天以及他的哥哥,一路無言,只有耳邊的風雪呼嘯,以及那一滴滴落在他脖間的冰冷淚珠。

公主哭訴著把她賣掉的父母不愛她了,他不耐煩地罵罵咧咧,說愛有什麽用呢?這玩意看不見摸不著,也填不了肚子,只讓人徒添煩惱,清醒點你是個混血種,龍族的血統讓你變得強大也讓你注定孤獨,你就該堅強而獨立地活下去,不需要愛這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