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傍晚孟扶楹和孟礎潤回來時, 都看見了孟允棠放在馬廄中的春光。看到馬臀上烙著賀字,還以為是賀礪來了,來到內堂一問, 才知道是賀礪送給孟允棠的馬。

孟扶楹當即撫著頜下短須,掩飾著面上那點赧然道:“彤兒, 將春光借給阿爺騎幾日可好?”

周氏嗔道:“一把年紀的人了,還這般虛榮。”

孟扶楹當即反駁道:“這叫虛榮嗎?愛馬,怎麽能叫虛榮呢?”

孟允棠忍著笑道:“阿爺說得對,愛馬怎麽能叫虛榮呢?阿爺,春光你可以拿去騎,只是賀六郎說它的腿受過傷, 你別讓它跑快了。”

孟扶楹喜道:“還是彤兒孝順。就去西市而已,不會教它跑快了的。”

一旁孟礎潤本來心癢難耐,一聽孟允棠說馬腿受過傷跑不快, 就歇了心思。那麽神駿的馬, 跑不快, 就好像綾羅綢緞穿不上身,美味佳肴吃不到嘴, 實乃人生一大憾事。

一家四口用過飯,孟允棠孟礎潤各自回房去了, 周氏才同孟扶楹說起吳氏之事。

“下午大嫂過來,帶了五萬錢來,說是給彤娘壓驚。又請我去鄭家求情,讓鄭家不要休棄孟雅欣, 我沒答應, 她恨恨地回去了。”

孟扶楹喟嘆道:“看來鄭家是真要休了十娘啊。”

“能做出這等齷齪邪惡之事的媳婦,放在家中遲早也是個禍害, 便是換成我,也留她不得。”說到這兒,周氏眼一斜,瞟著孟扶楹道:“你不會又心軟了吧?”

孟扶楹一驚,忙道:“斷然不曾。她一而再地害彤兒,有此結果是她咎由自取。我縱使要心疼,也只有心疼自己女兒的。”

“你能這樣想便好,我瞧著大嫂的模樣,為了救她自己的女兒是要不擇手段的,說不得明日大伯便來找你說情了,你若到時候顧著什麽兄弟情義答應了,可別怪我跟你翻臉。”周氏一臉怒色地警告道。

孟扶楹連說不會,又給她捏肩捶背的讓她消氣,周氏才慢慢收了怒容。

孟允棠回到自己房中,走到窗前逗了一會兒彩衣,看到放在妝台上的那只粉玉鐲子,便在妝台前跪坐下來,用絲帕覆在手背上,將鐲子往手上套,還是戴不進去。

她怕疼,自己不敢用力,遺憾地將鐲子拿在手中翻來覆去地看,越看越漂亮越看越喜歡,便扭頭將穗安與禾善叫了進來。

禾善一手握著鐲子一手捏著孟允棠的手指,穗安幫忙向內握著她的拇指根部。

禾善有些緊張道:“娘子,你準備好了沒?”

孟允棠蹙著眉頭點點頭。

“那婢子用力了。”

“哎呀,不行,疼疼疼!”孟允棠叫起來。

禾善忙褪下鐲子,拿開絲帕一看,孟允棠的手背上紅了一片。

穗安道:“瞧著這鐲子圈口實在太小,娘子戴不上,要不算了吧。”

孟允棠握著那只鐲子,糾結不舍道:“可是我真的好喜歡它。”

“要不用胰子?”禾善提議。

“別把娘子手擠壞了。”穗安不同意。

禾善道:“娘子手骨軟,就是肉多了點而已,了不得便青一塊皮肉,總不會把骨頭折斷。”

穗安:“……”

孟允棠心一橫,道:“去打水,拿胰子來。”

過了一會兒,孟允棠跪坐在水盆前,濕了手,手上塗滿胰子,滑溜溜的。

禾善還是老一套動作,一只手捏著鐲子一只手握著她的手指,問:“娘子,你準備好了嗎?”

孟允棠咬了咬唇瓣,伸手接過玉鐲道:“我自己來吧。”

她在兩個丫鬟揪心的目光中用力將鐲子往手上套。

穗安在一旁看她眼裏都泛起了淚光,心疼道:“娘子,要不別……”

“啊!”她話還沒說完,便聽孟允棠痛叫一聲,那只鐲子終於沖破阻礙滑到了她手腕上。

孟允棠擡袖子擦一下眼睛,委屈又高興道:“可算戴上了。”又擡起腕子問兩個丫鬟:“好不好看?”

禾善連連點頭:“好看好看真好看。”

穗安也道好看,又托著她的手看著她手背上那塊紅痕道:“這兒明天怕不是真的要青了。”

“無礙,現在也不覺著疼了。”孟允棠傷沒好也忘了疼,欣喜地欣賞著腕上的那只鐲子道。

雖是這樣說,洗漱過後穗安還是找了膏子來,抹了點在她手背上才讓她上床安置。

孟允棠一下午跑了東市和衛國公府兩處地方,已是很疲累了,但是想起賀臨鋒說的話,一時間卻又睡不著。

她一直都沒有捋清楚自己對賀臨鋒到底是什麽感情。賀家沒出事之前,她覺得自己討厭他。賀家出事之後,她覺得自己對不起他。他回來了,她害怕又同情他。

她惦記了他那麽多年,卻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歡他。除了家人和朋友,她覺得自己沒有喜歡過什麽人,也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