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孟允棠來到賀礪的臥房中時, 只見他躺在床上,雙目微闔,眼下泛青, 面色蒼白憔悴,臉頰上還帶著幾道昨晚被她抓出來的傷痕, 又虛弱又狼狽,倒像是大勢已去的模樣。

大約聽到她進房的動靜,他睜開雙眸轉過頭來,眼神也失去了往日的淩厲風采,飄飄忽忽仿佛風燭殘焰,隨時都會熄滅。

“你怎麽來了?”他嗓音低啞地問道。

孟允棠嘴角一扁, 差點哭出來,淚花在眼眶裏打轉,過去坐在床沿上, 嗡著鼻子道:“你怎麽這樣了?叫醫師來看過了嗎?”

“別擔心, 我沒事, 小傷而已。”賀礪虛弱地安慰她。

“這樣還叫沒事,那怎樣才叫有事?”孟允棠忍不住拿帕子擦眼淚, 眼眶紅紅地問:“究竟是傷到何處了?醫師怎麽說?”

“傷在胸口,醫師說, 養著罷了。”

傷在胸口,那便是要害了。什麽叫養著罷了?難不成會死?

孟允棠愣在那兒,眼眶裏的淚珠子不要錢似的往下落。

偏賀礪還在說:“現在想想,你不願嫁我, 也是對的, 若是嫁了我,說不得哪日就成了寡婦。”

孟允棠嗚嗚哭, 道:“你不會死的……”

“若我不死,你願意嫁我嗎?”

孟允棠紅著眼淚水漣漣,看著他不說話。

賀礪追問:“願意嗎?”

“阿郎,阿郎!”

門外忽然傳來戚闊的聲音。

孟允棠被驚動,扭頭朝房門的方向看去。

賀礪從被中伸出一只手來,握住她的手,催促:“別理他,回答我。”

孟允棠低頭:“我……”

“阿郎?阿郎!阿郎!”

“你願意嗎?”

“阿郎!阿郎?不在嗎?阿郎!”

賀礪額角青筋直跳。

“再不應他怕就以為你出事了,我去瞧瞧。”孟允棠擦了擦臉上淚痕,把手從賀礪手中抽出來,往房門處走去。

賀礪裝虛弱,也不敢過分用力地拽她,見她在關鍵時候被戚闊引走,氣得捶床。

孟允棠來到門前。

戚闊叫賀礪不應,正打算招個下人來問問,見孟允棠出現,向她行了個叉手禮,恍然道:“孟小娘子,你在呢。”怪道阿郎不理他。

孟允棠回了禮,嗓音猶帶一絲糯糯的哭腔,道:“你家阿郎身受重傷,為何在此大呼小叫擾他靜養?是有何事?”

“重傷?”戚闊撓撓腦殼,道:“不就胸前劃破點皮讓府裏的醫師縫了三針嗎?早上還豪邁地嚷嚷說不用喝藥,這會兒嚴重了?”

孟允棠:“……”

“這一路走來,道上都是血跡,又豈會是劃破點皮?”她提出質疑。

“嗨,那不是阿郎的血,是那個肚子上被捅了一刀的武侯的血。我來找阿郎就是因為那個武侯醒了,說要回家,想請示一下阿郎,讓不讓他回家。”戚闊大大咧咧道。

孟允棠:“……”

她回身一看,赫見剛才還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男人此刻竟然已經好端端地坐在了坐床上,腦中稍稍一想便明白了怎麽回事,生氣道:“你進來吧,他在呢。”

戚闊進到室內,將事情向賀礪稟報一番。

賀礪不鹹不淡道:“多大點事,非得來稟報我做什麽?他要回去便讓他回去,你負責護送,若有差池,唯你是問!”

戚闊:“???”

冤大頭戚闊離開後,賀礪看向還站在門旁的孟允棠。

孟允棠氣鼓鼓地瞪著他。

他老臉有些泛紅,虛拳抵唇咳嗽了一聲,先發制人:“我一直說是小傷,不礙事,是你自己非不相信。”

“是小傷你做出那副快要死的模樣躺床上做什麽?”孟允棠拆穿他。

“昨晚看著那名武侯脫離危險我才睡,不到一個時辰天亮就起了,我想補會兒覺不行嗎?”賀礪覷著她,得意非常,“再說了,若非如此,我怎會知曉,原來你心中這般在意我。”

“你——”孟允棠想起自己被他騙得當著他的面哭了半天,羞臊不已,駁道:“誰在意你了?家裏養的貓兒狗兒死了,我都哭得比方才傷心。”

說完不見他接話,她扭頭臉一瞧,見他坐在那兒,一手微微捂著胸口,眉頭微蹙。

“你還裝!”她猶疑地道。

賀礪擡眸看她,目光隱忍:“你縫過針嗎?小傷也是傷啊!”

孟允棠自然是沒有縫過針的,但是做女紅的時候被針紮過手指頭,那就已經夠痛的了,在傷口上縫針……

“很痛嗎?有沒有什麽法子能減輕些痛苦?”她走到坐床前,看著他,束手無策地問。

“你幫我捋一捋背。”賀礪維持著捂胸口的姿勢道。

孟允棠不疑有他,走到他身邊,伸手想為他捋背,手還沒伸出去人就叫他攔腰給摟了去。

她嚇得驚叫:“你的傷!”

“說了是小傷,你怎麽就是不信呢?”賀礪將人攏在懷裏,志得意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