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紫辰動世(二十四)

◎因為你愛我。◎

涼冰冰的玉笛描過繡金鳳紋,輕易便挑斷了嫁衣束腰。

繁重層疊的連裳長裙在榻上松展開,姹紅迤邐,像從薄了西山的艷日下剪來一尾赪霞。

緋色也染進嫁衣裏,少女驚仰起的玉面與雪頸。

到此時禮服松解,時琉才恍然魔口中說的要吃了她,似乎和她想象的吃法不是同個意思。可對著此刻這雙即便睜開也已然讓她無法分辨其中情緒的漆瞳,時琉一時神思難屬,竟分不出哪種吃法更讓她驚慌無措。

……不,不對。

現在不是比較哪種更可怕的時候。

時琉回過意識,在那把像主人一樣時而冰冷、卻又時而教她覺出炙灼燙意的翠玉長笛更深入嫁服裏前,她倉皇地握住了它——

“…酆業!”

黑暗裏,少女聲音似乎依舊鎮靜,但許是純粹的黑暗將聽感放大到了最細致,讓魔能輕易從她聲色裏辨出一絲微顫。

她一絲顫音,都足夠勾起叫他神魂栗然的興奮。

——他從前竟不察。

看來心盲或眼盲,他總落了一個。

那點興奮在少女漸緊的呼吸裏愈發酵得深重,魔不敢放任,免嚇著她,於是他低低闔斂著長睫並未動作,也沒有說話。

時琉心口微松。

她想他是氣她不從命令自作主張至極,所以故意這樣舉動來威嚇她,並非有意做什麽,不必反應過激地慌怕。

時琉慢慢松開掌心冰涼的長笛:“我知道,你氣我欺騙你,違抗你的命令,又害你現在……”

她望向他闔著的眼,有些不忍地別開眼眸:“我的命是你救的,你想怎樣結束都可以。”

“我剛剛說過,我會吃了你。”魔再開口時聲音莫名地啞,他像怕她落下一字,於是索性徹底俯去兩人間最後一段距離——

攀著黑色花紋的雪白長袍緊密壓合著大紅婚服,魔低頭俯到她耳旁:“我喜歡從身到心的吃法,不行麽。”

“——”

像是被他聲線熨燙,他鎖在懷裏的少女本能一栗。

而後,克制到極致的翠玉長笛抑著掌心傳下的微顫,笛尾緩緩撥開她最上一層的繡金婚袍外服,露出裏面紗織的紅裙。

裙帶被冰涼的玉笛勾著,慢條斯理解開去。

時琉慌然落眼,還未看清,便被魔沉啞的聲音拉回:“你以為我為何吻你。”

……“怎麽,幾個吻便叫你動搖了?”……

……“魔的吻你也當真。”……

那夜山澗裏冰冷,而更冷更深的那些話再一次縈回她耳邊。

時琉栗然醒神:“我沒有動搖,也沒有當你真的——”

余下話聲被一吻吞盡。

魔有些報復似的咬她,可聽見少女低抑下去的那絲本能嗚咽,他又下意識放輕了力度。那一吻極深,她初時的反抗被他輕易扣壓,她掙動哪裏,他便去吻她哪裏,直到少女裙衫淩亂,霜雪似的腕上都沁過細碎的紅印。

榻上的少女一下都不敢松動了,他忍得微皺著眉,支起頭頸:“做到怎樣夠你動搖,當真?”

“……?”

時琉被他弄得神思空茫又暈沉,只余一雙湛黑眸子仰著他,眸裏透著濕潮的霧氣。

“看來還是不夠。”

勾解裙帶的玉笛輕輕一拂,於是紗織的裙衫也滑向兩旁,像盛放荼蘼的花瓣,剝露出薄得可見玉色的裏衣——

“你以為,我為何不許你與晏秋白成親。”

不知是夜色還是玉笛,叫時琉被涼得輕抖了下。

她徹底醒過神,倉皇擡眸。

冰涼的笛骨抵她腰腹,只輕輕點著,卻莫名叫她紋絲不敢動。

魔終於沒再做什麽。

他啞聲問:“我說過,我不許你死時你就不準死。我說過,我下次殺你時你要逃掉。我說過,我想把你帶去仙界關在某座帝宮裏……我說過那麽多,為何你就只聽那一兩句?”

時琉心口兀地一緊。

此刻,她才忽然想起她還欠他一個問題。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我才是紫辰的?”少女顫聲問。

“魘魔谷。”酆業微勾唇,“也可能更早,只是不想去想。”

“那你為何沒有——”

“殺了你?”酆業閉著眼偏過臉,“你說呢。”

“……”

時琉驚懼地闔了闔眼。

她不願承認甚至從不敢去想——劫境玉所預言的他的死劫,仲鳴夏所說的他會因愛她而死,是否已經在她的不知不覺中臨近。

可時琉又覺著荒唐。

為何聽他所言,巨大驚懼之余,她心底早該熄滅的那一角又不止地栗然欲動。

她怎麽可以、卑鄙地為他將因之赴死的愛,而覺著有哪怕一絲的歡愉?

……“你是他必死之劫,他會愛上你,然後在仙界界門之下為你所殺。”……

……“那是他最後一縷神魂,你一刀刺下,他再無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