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那個姓周的夜不收。

莫遲沒出聲。

“我早就覺得奇怪,離開馥州前,最後一次見喬沅時,你居然會安慰她。”杜曇晝想起了那時莫遲對喬沅說過的話:“現在想來,是因為你早就料到辛良遙會死,所以才那樣說的。”

莫遲斂眉思索片刻,開口時沒什麽表情:“辛良遙斷了焉彌的鹽鐵之路,在處邪朱聞看來已是大罪,他不是個會念舊情的人,以他的性格,辛良遙只要一回到焉彌,就會被他立刻處死。”

頓了頓,莫遲繼續說:“這一點,辛良遙想必也心知肚明,可他還是選擇回去了。”

從辛良遙踏上回國之路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迎接他的結局只會是死亡——焉彌的攝政王不會對他有絲毫憐憫。

但杜曇晝明白,辛良遙的選擇不全是出於對處邪氏的忠心:“辛良一脈全族都在焉彌,如果辛良遙脫逃,只怕他的家人就活不成了吧。”

莫遲沒有反對他的推測,算是默認。

辛良遙這樣的功臣都能說殺就殺,那莫遲為何……

杜曇晝按下心中不安的疑慮,轉而言道:“今日陛下說起了他的擔憂,他擔心焉彌沒了鹽鐵,會在秋天大肆舉兵南下。依你來看,倘若焉彌興兵,我們能有幾分勝算?”

莫遲反問他:“烏今國朝局如何?”

“你也認為烏今的立場很重要?”

莫遲:“當然,只要烏今不臨陣倒戈、叛向焉彌,以我大承邊關守軍之力,當可一戰。”

杜曇晝嘆了口氣:“我也是這樣對陛下說的,我已經向陛下諫言,請他加派糧草和兵器,借道烏今糧道送往柘山關,總歸是有備無患。”

莫遲有些疑問:“其實我一直很好奇,為何送往柘山關的糧草都要取道烏今境內的官道?”

“毓州地處西北,糧食產量不夠供給關軍,大部分的糧草都是從東面的涉州征收來的。從涉州通往毓州的路線中,能走運糧車的只有一條,只是這條路穿行於崇山峻嶺之間,行走極為不便。可若是從涉州出關,取道烏今,則有一條寬敞的坦途直通柘山關,比起從國內走,運輸時長能減少一半以上。”

莫遲聽完並沒有露出了然的神色,反而問道:“倘若烏今國王反水,不顧與大承的和平盟約,轉頭倒向焉彌,這條糧道不就用不了了?”

杜曇晝:“沒錯,所以工部從去年開始就在涉州修建新的糧道,只是兩州之間隔著茫茫群山,修路進度始終快不起來。”

莫遲“嗯”了一聲,沒有再問。

杜曇晝心思一轉,凝眸看他:“你為何覺得烏今會反水?”

“這和我怎麽想無關吧。”莫遲沒有正面回答:“兩國之勢本就此消彼長,一紙幾十年前簽下的盟約怎可能束縛住人心呢?”

杜曇晝似乎沒有被他的回答說服,總覺得莫遲隱瞞了什麽隱情。

他若有所思地盯著莫遲看了一會兒,如他所料,沒有在這個身經百戰的夜不收臉上看出任何端倪。

“幾年前,烏今國王派貴族出使焉彌,可那人在焉彌國內死得不明不白,使團後來也被處邪朱聞驅逐出境。”杜曇晝一眼不眨地注視著莫遲,試圖在他的表情裏找出破綻:“有此前車之鑒,我想烏今國王多少也對焉彌心懷提防吧。”

莫遲肯定早就察覺到杜曇晝探尋的目光了,可他就是沒有反應,一心假裝沒看見。

杜曇晝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直接對他說:“我告訴你,我們倆現在是一體同心,你要是藏了什麽不願意讓我知道,真要出了事,大不了我和你一起死,黃泉路上還能做個伴。”

杜曇晝的激將法對莫遲毫無作用,這個老練的夜不收聽完他的話,反而笑了。

“杜侍郎怎麽說話不算數?”莫遲笑著質問他:“不是說好不比我先死的麽?”

莫遲笑意盈盈,眼底泛著柔潤的波光。

杜曇晝按住他後腦把他摁向自己:“不要瞞我,也不準騙我,你知道只要我想,我都能查出來的。”

“知道啦。”莫遲順從地靠近他:“我怎麽敢騙你?你是臨台侍郎,是天底下最會斷案的人了。”

杜曇晝腦中混亂的思緒猛地翻騰起來,他張口就想問莫遲的煙管是從哪裏來的?想問他背後的烙印是怎麽回事?想讓他告訴自己,他是怎麽從處邪朱聞手裏活下來的?

但莫遲一手搭在他肩頭,柔軟的嘴唇在他臉側輕輕一貼。

杜曇晝滿心的焦灼化作一口灼熱的呼吸,從口鼻間沉沉地喘了出去。

“用這種辦法逃避是沒有用的。”杜曇晝的聲線沾染了幾分喑啞,說話口的話卻還在強撐。

莫遲搭在他肩膀的手忽然從他衣縫裏探了進去:“那……這樣呢?”

杜曇晝肩頸結實的肌肉陡然一緊,他一把抓住莫遲的手腕,偏頭吻上了他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