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葉清實在太困了,他爬起來喝了兩口奶,奶並不提神還助眠,一股困意上泛,他又困了。

他小小地打了個帶奶氣的嗝,眼睛睜不開,緩慢地在床榻上摸索著,摸到柔軟的小枕頭後,蹭了兩下,繼續倒頭就睡。

這一次他沒夢到人家求婚現場。

夢到了一個不知道哪裏的少年修士。

這個少年修士看上去年齡跟虞驚寒差不多大,一身白袍,容貌俊雅溫文,側著半張臉照鏡子。

哇塞美男子!

葉清眼前一亮,咂巴了兩下嘴巴,誰料那位少年修士忽然轉過臉來,嚇了人類幼崽一跳。

美夢一下子變噩夢。

因為少年一半臉完好無損,另一半臉卻布滿了焦黑傷疤,遍布膿包似的毒瘤,那些肉瘤具有生命力,不斷散發陰郁氣息,宛若修羅在世,令旁人不能多看謫仙一眼。

一半似人,一半似鬼。

近距離一看,人類幼崽猛然給嚇哭了。

這個夢境沒有結束,少年在照鏡子,塗抹傷藥。

他手裏的丹藥是歸元宗丹峰首席弟子煉制出來的銀雪草,最上乘的療傷神藥,能祛疤止毒。

少年似乎對這瓶聖藥抱有一定期望,他也相信自己中毒了,手倒了冰涼的藥膏,往那半張臉塗抹,下一秒他失望透頂。

那毒瘤極為頑固,不僅將聖藥吞噬殆盡,黑色面積還擴大了一絲,反噬幾乎瞬間抵達,疼得他五臟六腑都泛起了痛,少年顫抖著放下藥,死死攥著鏡子。

“原來只是一小點,如今擴散了半張臉,他用禁術害我,毀我容貌,害我失去大位,還故意留了半張臉……”

一張臉毀了,是徹頭徹尾報復,偏偏留下半張臉便是讓他在絕望痛苦中掙紮,

不斷竊取他的氣運修為根骨,將他從雲端打入塵埃。

想起同門驚恐的目光,師尊對他的搖頭嘆氣,醫修弟子對他的愛莫能助,少年慢慢握緊了拳頭,忽然之間他摔碎了手裏鏡子,仿佛想要將長長久久的忍讓一瞬間泄洪爆發出來。

“天道在上,您真的存在嗎,這世道何其不公!他辱我、毀我、欺我,我卻束手無策,難道我要忍他、讓他、避他,最終把一切都給他!我修道十年堅守本心,沒有一絲一毫行差踏錯,可到頭來,竟無人為我主持公道!”他嗓音歇斯底裏,聲聲泣血充滿質問

少年眼瞳處流下兩行血淚,看上去極為猙獰。

如果歸元宗長者在場,一定會駭然發現:少年的魔心在瘋長,如沖破了柵欄的猛獸,馬上要壓過了本來堅如磐石的道心。

他已經完全心灰意冷,不相信這世上有天理公道存在,如果有,那就證明給他看!如果沒有,他不如墮魔了事,一了百了。

葉清本來在哭,現在有點同情這個夢境裏的少年了。

一張臉多重要啊,葉清深諳,如果他不是長得可愛,想跟帥哥美女貼貼,人家也不要他。

就在這時,他眼前浮現三個氣泡,“一小撮雷”、“小型雷”、“中等雷”、“巨型雷”……這什麽東西?

人類幼崽茫然了。

他試著按了一下“一小撮雷”。

刹那間天空烏雲叢生、遮蔽天光,雲海翻騰間狂風怒號,一副要打雷下雨的樣子。

“你們看天空!”歸元宗弟子紛紛發出驚呼,“又是哪個師兄要渡劫了?也不提醒一下,我田圃裏的靈草還沒收呢!”、“布陣布陣!快布下防禦法陣,別讓天雷把山峰田圃給劈壞了!”、“雪魄草!我剛種下的雪魄草你千萬不能有事啊!”

急吼吼的聲音立刻傳遍了整個山頭,也驚醒了屋內的少年,他瞪大了眼睛擡起了頭。

整座山峰兵荒馬亂,下一秒大家“咦”了一聲,停止了如無頭蒼蠅般的亂跑。

因為那浩浩蕩蕩的雷雲,居然只閃了兩下就沒了動靜。用葉清的話來說,比起高功率的電器,更像是年久失修、喘不過氣的電燈泡,“刺啦”兩下就沒了。

可修仙弟子們是參不透的,這般反常令歸元宗弟子都蒙了,“這是怎麽回事?”

真正的渡劫天雷不是這樣子,應當是十八道、三十六道,一道威力比一道剛猛,光線刺眼,聲音也震耳欲聾。

這一次有點像奶娃娃咆哮。

眾人紛紛駐足,面面相覷:“這是還沒開始就渡劫失敗了?”、“哪位師兄姐這麽倒黴,我們去買個小禮物慰問一下吧……”

聽到雷鳴聲,即使只是一小撮,可時機來得如此湊巧,少年忽然冷靜了,暴漲的魔心瞬間壓回了靈海。

原來真的有天道……

“天道爺爺,您是在告訴我,這是上天給予我修行路上的考驗,凡事都要隱忍蟄伏,按捺住自己的心性韜光養晦是嗎?”這橫空劈雷,仿佛一根看不見卻感受得到的救命稻草,令少年臉上所有癲狂如潮水般褪去,重新回歸了虔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