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那段時間, 周子珩每天公司和家裏兩頭跑。

科研所的事情刻不容緩,他甚至都直接親自上陣,套上已經闊別了很多年的白色實驗服。一個片段設計大概要站七八個小時, 連口水都沒時間喝。

等到下了實驗室,他換了實驗服,又要急匆匆回家。絕大多數他等不了周霧開車,自己開車直奔周公館。

家裏安排了大量的貼身傭人,照顧阮茉。阮茉精神狀態不太好, 這件事對她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 往日裏的嬌縱被磨滅了大半,好像那些寵愛都是她從時光中偷來的。

才初春, 周子珩便在玻璃花房裏種滿了漂亮的玫瑰花。

紅的藍的白的, 都有。

周子珩回家,見阮茉在家裏又是抱著膝蓋坐了一天,腳邊放著很多書,顯然是想要去看一看。

但是看不進去。

文字也拯救不了她殘破不堪的心。

周子珩帶阮茉下樓去玻璃花房裏看小花花。

還有雛菊, 薔薇, 藍鈴花,都不是一個季節的, 但為了哄阮茉開心, 周子珩還是硬改了花的生長基因,用了大量植物激素讓小花花們能在一起開放。

爭奇鬥艷, 看著會開心一些。

阮茉看著那些花,半晌,也不吭聲。

穿著最漂亮的連衣裙, 戴著蕾絲白手套,周子珩的大手牽著她, 等了她很久很久。

最後,太陽都落山了。

阮茉不知道怎麽,又哭了出來,淚水沿著眼眶滑落,鼻尖逐漸變紅。周子珩低著頭,問她。

“花花不好看嗎?”

用的是“花花”,沒用“花兒”也沒用“玫瑰”這些成年人的形容方式。

就像是哄著小孩子。

阮茉在他心裏,是愛人是妻子,是將來要是有了小寶寶、會喊媽媽的女人。

也還是他從小養到大的小公主。

永遠是他的小姑娘。

阮茉掉著眼淚。

搖了搖頭。

然後情緒又控制不住了。

擡起胳膊,貼在臉上。

淚水大片大片往外湧。

花沒有不好看。

是她崩了。

周子珩一把抱住她。

把她摟入懷中。

不要讓風吹到了她的臉。

夜晚會疼。

那段時間,阮茉哭的次數太多了。

縱使每天周子珩都會拿精華乳液給她揉臉。

還是控制不住眼睛的水腫。

腫到都沒辦法睜開,一哭就開始淌膿。周子珩也就不去公司了,每天專心致志在家裏照顧阮茉。每天都會和她一起去看小花花,一看就是一下午。

小的時候,他也是這樣帶她的。

周子珩開始準備原氏夫婦的一切資料。

要是阮茉哪天問起來,想要知道。

他至少,能拿的出。

原安明夫婦大量的照片和遺物,都已經在那場最後的大火中被燒成了灰燼。

周子珩也沒有剩下多少。

最終有一天,阮茉還是張開嘴,問了。

她其實對父母已經沒了大多數記憶,因為那個時候她太小了,爸爸媽媽走的那年,她才兩歲大,多半孩童連五歲前的記憶都已經不復存在。

周子珩將準備好的原安明的輝煌履歷,母親尼爾斯小小姐的生平記錄,還有他從醫院裏找到的、花重金購買回來的原聽晚出生記錄,都一一展現給阮茉面前。

都是被周子珩小心翼翼保護下來的。

阮茉一個個看。

還有些,阮茉很小時候穿過的小娃娃肚兜衣服,阮茉玩水把衣服給弄濕了、周子珩怕她吹了風著了涼急急匆匆給她買了新的,舊的就丟在了他的家裏。

本來都是些最不值錢的東西。

現在卻成了,能讓阮茉唯一能回憶爸爸媽媽的東西。

阮茉伸出手,輕輕撫摸著那已經發白了的布料。

好像能感覺得到,媽媽的手在牽著她。

周子珩在身後抱著阮茉,他怕她崩了。

阮茉忽然又轉過來身,躲在了哥哥的懷裏。她好像感覺到了爸爸媽媽存在過的痕跡,她大哭著,渾身撕心裂肺的疼。

“哥,哥……”

“我好疼啊,我好疼……”

周子珩焦急地問,

“哪裏疼?軟軟?”

阮茉哇哇哭,

“哪兒哪兒都疼,哥哥,你抱抱我,你抱抱我!我好疼啊。哥,你抱抱我!”

周子珩連忙把阮茉又給抱出了書房,吩咐人把那些遺物都給收拾好。他將阮茉放在床榻上,用手捂著阮茉的臉頰。

阮茉哭著道,

“哥……”

周子珩:“哥哥在。”

阮茉:“你親親我好不好?”

“親親我。”

周子珩俯身,吻住了她的嘴唇。

……

……

……

醫生過來給阮茉檢查身體。

阮茉終於知道了,原來那個每年都會見到的啞巴醫生,是周子珩大學的學弟。

她每年的體檢,都會單獨有一份心臟各個指標的詳細報告,提交到啞巴醫生的團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