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無數個念頭堆疊在一起,攪得顧念心煩意亂。

“啊!!!!”他忍不住焦躁地想抓頭發,抓到的卻是頭上戴的那頂襆頭。

旁邊一戶人家有個中年漢子剛從門縫探出頭來,似乎想查看外邊的情況,剛好撞見他‘發瘋’的模樣。

顧念尷尬地朝中年男人笑了笑,“不好意……”

對方立刻河蚌似地縮了回去,“砰!”的一聲把門關得嚴嚴實實。

顧念:………………

“讓路,快讓路!”

身後響起紛雜的腳步聲,有人咋咋呼呼地扯著嗓子呼喊。

顧念回過頭,就見一隊穿著護甲的人行色匆匆地推著手推車跑過來,昏暗的天色裏看不太清楚,只能勉強看出車上堆得都是鼓鼓囊囊的皮袋子。

雖說這個時代的宵禁制度已經半淪為擺設,但此刻報曉鼓還沒敲,時辰尚早,這麽一大堆人殺氣騰騰橫沖直撞的,還穿著護甲……

說不定是鎮東侯派進來刺殺人的那些兵卒!顧念的神經倏然繃緊,急忙避到墻邊給那群人讓路。

他剛站定,一個高鼻深目的‘老外’就跑了過來。

那人像是睡夢之中被人叫起來的似的,外甲都沒有扣好,帽子也歪著,露出右耳綴著的黃金耳環,迎風招搖的甲帶甚至抽到了顧念的胸口。

顧念將身體緊貼在身後的墻壁上,才堪堪避開那個胡人士兵。

那群人呼啦啦地跑過去,背後土墻的涼氣順著脊背沁進身體,他的心情也漸漸冷靜下來。

現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時候,無論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至少他還活著。

亂世也沒關系,他看過原書,知道那些禍事發生的時間,只要提前避開,未必不能好好的活下去,哪怕是以這位顧司直的身份!

眼下第一件事,就是先了解一下這位顧司直。

顧念認命地嘆了口氣,開始翻看原主的記憶。

原主顧司直的名字也叫顧念,比他小三歲,今年只有十八。同名同姓,長相,甚至右手手腕尺骨莖突位置上那顆小米粒大小的紅痣,都與他一模一樣。

顧念一瞬間有些恍惚,這位顧司直真的叫顧念,還是因為他‘穿’進來的原因,才變成了‘顧念’?

這到底是他自己的身體,還是原主的身體?

他把手伸進衣襟,再次摸了摸腹部中刀的位置,那裏的確沒有任何傷口。但是小時候闌尾炎手術留下的疤痕還在。

怎麽可能?他愈發混亂,難道是他帶著自己十八歲時的身體穿越了?

太荒唐了吧?

沒有人能回答他這個問題,顧念怔忪了會兒,也只得收拾心情,繼續往下看。

原主上面還有個大他四歲的哥哥,名叫顧言。

顧家雖不是名門望族,但他們的父親顧恒也曾官至從三品下,算得上顯赫一時。可惜的是,顧將軍十五年前就已經在與後突厥的戰鬥中不幸身亡,留下顧夫人和兩個年幼的孩子。

原主記憶裏的父母倒不是顧念爸媽的模樣,而且他是獨生子,同輩裏只有一個混血表哥,沒辦法與顧言共用一張臉。‘看’著那幾張不太熟悉的臉,他才略微放松了些,至少不會再有混亂的錯覺。

顧言自小習武,為了與突厥人作戰,七年前去西北加入了安番侯的外營,常年在外征戰。

因此,不算仆從管家的話,顧家的常駐人口目前只有兩位,顧念和顧夫人。

俗話說,皇帝愛長子,百姓愛幺兒。顧夫人本就對小兒子寵愛有加,顧言離家之後,更是把對兩個兒子的疼愛全都放到了一個人身上,要星星不給月亮,極盡寵溺。

這幾年,顧言跟隨安番侯在草原征戰,出生入死,連得數次戰功,品級已經一路升到正五品下。

原主長到十七歲,卻整日裏無所事事,糾集著一群狐朋狗友,鬥雞走狗,吃喝玩樂,沉迷樗蒲( chū pú )和葉子戲,花錢如流水,變成了京城有名的紈絝子弟,被許多人背地裏叫做廢物黨。

外面的風言風語自然也不免傳進顧夫人的耳朵,大兒子十七歲的時候已經進了軍營,小兒子卻不思進取,顧夫人不免有些頭疼。

原主嫌棄讀書太煩,去書院的日子三天裏有兩天要逃出去玩樂,顧夫人就試著幫他找了幾個‘工作’,無奈這位少爺不是嫌棄兵營臟累,就是嫌棄學醫地位低下,死活都不肯去。

前年靈帝病重去世,年僅九歲的太子薛綜繼位,宰相林安堂而皇之的開始把持朝政,去年更是重新開放了‘門蔭’,凡祖上兩代有四品以上官員的人家,每家各有一個入仕的名額,只是需要 ‘捐錢’。

顧夫人得到消息後,迫不及待地寫信跟大兒子商量,耗費數百緡給顧念捐了個名額,想著算是給兒子捐個好前途,也能收收心,省得整日裏跟著外面的三朋四友鬼混。